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小的时候,宋晓棠挺喜欢哭的,哭泣总能让爱你的人更关心爱护,算得上是能用最小付出换得最大收获的一种方法。后来到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宋晓棠开始迷恋上哭泣这种友好的发泄方式,常常躲在被子里看一些生离死别的小说或电影,然后代入里面的主角一起哭得昏天黑地,有时将眼睛都哭肿了,却觉得更舒畅无比。
这样自然又神奇的自虐爱好,陪伴了宋晓棠很多年,每次她都是靠着转动姥姥给的扳指,来阻止对于身体上的自虐伤害,但在心理上,却在不断疯狂地试探着底线与极限。
这一次在夜店的经历,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在梦里,宋晓棠非常紧张自己的扳指丢了,然后她看着鲜血淋漓的左手,周围都是异样的目光,连陆明朝都震惊的看着她,一直在问她怎么了,为什么如此不正常?
是啊,”不正常”,这三个字好像经常存在在她的脑海中,像是记忆深处的一种诅咒,仿佛在她的小时候,也有一群孩子和大人围着她,说她是被捡来的,精神不正常了。但是那是一场梦吗?可能是存在在她幻想中的脆弱无助的自己,而在现实的世界里,她还是一个很正常的,每天上班下班,日复一日重复着两点一线的打工人,戴着姥姥给的左扳指,情绪激动或紧张的时候就转动一下,然后就过去了。
但姥姥是什么时候给的这个扳指来着?宋晓棠却记忆模糊了,好像也是在一张病床上醒来,妈妈把头埋在爸爸的肩膀里哭泣,一位满头银发,面露慈祥的老人看着宋晓棠微笑,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对着晓棠说道:“晓棠,我是姥姥呀,你还记得我吗?”
那个时候宋晓棠还小,看着这位慈爱的老人摇了摇头,默默呢喃着问道:“姥姥?”
一旁在哭泣的妈妈,赶紧止住了眼泪,蹲在病床边温柔的说道:“晓棠,姥姥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看我们了,这次你突然病倒,把妈妈吓坏了,现在好多了吗?”
晓棠点了点头,也极力的露出了微笑。
后来宋晓棠就出院了,被姥姥直接带去了新疆,一直到要上高中考大学了才回的吉林。在新疆的最开始记忆是有点模糊的,生活的片段总有些断断续续,但是随着年龄增长,记忆便逐步连贯清晰了很多,新疆辽阔宽广的大草原和瑰丽绝伦的雪山都非常治愈。春花夏草,秋月冬雪,一年四季的无限风光,让宋晓棠每每想起在新疆的日子,都会不自觉地开心。同时在那段最美妙最有能量地时光里,她还认识了一位笔友,相对难挨地初中时光也变得有趣了,封闭住校也能看到很多外面地风景,穿越了整个新疆去到新奇有趣的上海… …
陆明朝一直小心仔细地守着宋晓棠,看着她的额头默默出了很多冷汗,便赶紧用随身带的纸巾进行了擦拭。另一边他还积极的在联系夜店的工作人员和住在周边的朋友,让他们尽量帮忙留意和找寻一枚左扳指,甚至也和李警官沟通了这个情况,可惜目前还毫无消息。
特别是一位目睹了整个现场的工作人员,他仔仔细细的查看了宋晓棠她们定的卡座和周围的各个角落,确实是一无所获。陆明朝有些着急地继续打电话一一去确认,想着等宋晓棠情况稳定了,再去现场和他们去过的地方仔细排查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宋晓棠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诡异的梦。她缓缓地睁开双眼,环顾和适应了一下所处的环境,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然后看到了正握着她左手睡着的陆明朝,他坐在病床边侧头而眠,棱角分明的脸庞正对着宋晓棠的方向,能瞧见好看的眉毛此时正紧紧地皱在一起,被打肿的眼眶涂了药也依然那么明显,但长长的睫毛下仿佛在努力遮盖着万千思绪。他好似睡得不是很安稳,鼻子呼出的气息时缓时急,听不出一个很平稳的呼吸节奏。
宋晓棠不想惊扰到他,所以即便醒了也一动都不敢动,就这样默默的看着他的睡颜,又安心又心疼,想着今晚还真的是状况频发,好久都用不上医保的自己,竟然直接都躺到医院里来了。她心里默默的想着:“还好有他在,还好”,同时伴有着一串晶莹的泪珠,不自觉地留了下来。刚才做的梦,也实在是太难受了。
后来宋晓棠不知怎么的也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医院的窗户晒在被子上很久了。陆明朝见宋晓棠醒了,便赶紧给她倒了杯温热的水,关切地问道:“好点了吗?”
宋晓棠接过来杯子,浅润了一口后答道:“感觉好多了,睡了一觉现在还挺精神的。”
这下陆明朝才稍稍放心道:“那你也再多休息会,我托哈帝帮你联系了公司同事,今天代请了一天病假。”
如此细心,让宋晓棠心底流过一丝暖流,她突然想起来问询:“你这受伤的地方是不是还要换药啊?安迪也平安回去了吗?”
陆明朝小心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这伤不用担心,上点药就好。安迪… …安迪那边昨晚早产了,现在还在恢复中,就是孩子还没完全脱离危险,还在进行吸氧治疗。”
一听到这个消息,宋晓棠有点躺不住了,赶紧一边起身一边说道:“那也在这家医院吗?我去看看安迪。”
按照小杨同步的信息来说,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更要命的是安迪的老公在外不断吵闹,孩子刚被送去抢救治疗,他倒没第一时间去关心安迪或孩子,先拉住小杨上去就是一拳,一股脑的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们身上。所以小杨好不容易躲避这个纷争后,才赶紧告诉陆明朝,还好他光是发泄情绪不了解具体,也没和他讲过宋晓棠他们也在这里,这要是宋晓棠过来,指不定就也成他们家的千古罪人了。这个时候,大家就还是不要太插手的好。
思及此处,陆明朝便安抚宋晓棠道:“放心吧,安迪家里人也来了,小杨也已经帮着付了医药费,现在他们都还好,可能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
听到此处,宋晓棠隐约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如果真的如此顺利,那自然是要赶紧去恭喜的,怕不是现在有什么误会,便执着着起身:“这让小杨帮忙垫药费不合适,还是我来吧,正好也去看看宝宝,还不知道是小公主还是小王子呢。”
陆明朝只好如实且关切地说道:“好吧,其实是因为安迪老公情绪还很激动,可能我们去了会更糟。”
宋晓棠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抬眼微笑着道:“当初说要陪安迪出来,就理应想到这些风险的,安迪刚经历早产,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那无论她在哪里,我都要去亲眼确定她的安危才放心,他老公再怎么情绪不稳定,也不至于不管不顾的伤害老婆孩子。”
陆明朝了然的点了点头:“可是我怕他伤害你,如果去看的话,我陪你一起吧。”
宋晓棠点了点头,两人便穿戴整理了一番,一同出了病房去看安迪。
来到安迪所在的三人间产房,昨天事发突然,没能去上安迪提早在别的医院预定的单人间,但环境应该还算可以,至少比宋晓棠所在那件病房强上很多,并且这里也显得格外有人情温度。安迪的床位是最里面靠窗的那张,护士来查看产房,便领着宋晓棠两人一道进入。除了最里面的床位,旁边的两个床位都有丈夫和家里长辈们在一旁默默关照,有人为刚生产完的妈妈整理衣服,有人不顾脏乱的查看尿袋,也有人小声在嘘寒问暖照看宝宝,唯独最里面的床位,只有安迪自己孤独的躺在那里。
宋晓棠和陆明朝走进里面,看到安迪侧着脸在闭目休息,但眼角却有止不住的泪在留下来。宋晓棠小声唤她:“安迪,安迪,恭喜你做妈妈了。”
还在不断流泪的安迪,这才突然睁开眼,泪眼朦胧的看着晓棠:“晓棠,你一会帮我去问问宝宝情况好不好,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好不好?”
看着无助央求的安迪,宋晓棠心里难受的不行:“都好都好,我一会就去问宝宝,你先用我的电话和妈妈联系一下?”
宋晓棠不敢多问,将电话赶紧递给安迪,安迪那边拨通电话后,带着哭腔,紧接着就是急急的喊了一声:“妈… …妈妈… …”
感觉到安迪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和妈妈交流,宋晓棠便拉着陆明朝慢慢退出去了,快到门口的时候,有一位面善的老奶奶,也随着两人一同往产房外走出去。在门外便拉住宋词晓棠,小声的问道:“你们是里面那女孩的朋友吗?”
在宋晓棠点头后,老人才斟酌着开口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的是女娃,孩子还没脱离危险,那女孩的丈夫就过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哟,连她手机都给直接摔了,为了不影响孩子们休息,我们一起把他给撵出去了,听他一直骂骂咧咧的,好像要去找什么店要赔偿去嘞。”
宋晓棠感激地看着这位老婆婆道:“谢谢您,我们现在想去问问孩子情况,您方便帮我们稍稍看一下那位女孩吗?我们一会就回来。”
老婆婆叹了口气:“哎,好啊,你们去吧,这女孩也是真不容易,摊上这么一个男人。”
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老婆婆进去后,宋晓棠竟然也不自觉地泪流满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陆明朝在一旁小心地拍了拍她安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