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云皓因为太子插手自己婚事之事,准备看着他作死时,杜景那厮提着坛子来找他喝酒,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兄弟,老哥我升了。”
新升任的东宫侍卫长杜景,从与自己有过命之交的好兄弟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恐和惊吓。
确实,楚云皓被吓着了。
前世大约这个时候,太子被害身亡之后,东宫侍卫长以护为不利为名,被文乾帝诛了三族……妻族,母族,父族。
也不知那侍卫长做了什么,七岁以上的男子被斩,连秋后都没等得,女子卖为官妓,七岁以下的充为官奴。
楚云皓回京时,太子都过了百天了,当时还是在宫中做侍卫的杜景说给他听了,“咂咂,三族五百多人,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也不为过呢!”
太子薨,泰山崩。
正常死亡也就罢了,虽难免被牵累,却断不会祸及家人族人。
以如今的情况看来,楚云皓如果在明知太子会被算计,折进去的不只是杜景这个死党一人,还有他家的三族啊。
非但如此,杜景本着有福同享的原则,把宫中与他相熟,楚云皓也极熟悉的几个死党,都想办法调到了东宫当侍卫。
这叫什么?
准备被一锅端的节奏啊!
唉哟,我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楚云皓哪里还能喝得下酒啊!
怎么办?
楚云皓头大如斗,自己重生非但没带点福利,如今不只是因为文莲公主,给媳妇带来了灾难。
更有甚者,还给两世的死党杜景招来了杀身之祸,前世人家杜景虽然官位不显,一直很欢快的活着。
唉哟喂,楚云皓开始怨天怨地怨自己。
这不欠嘛啊,有事儿没事儿的给文莲公主送什么良药啊,有好东西给谁不能救命啊。
前世的时候,他与皇家关系并不紧密,也没关心过文莲公主的病情,那姑娘一直那么病病恹恹的活着,虽然生活质量不尽如人意,可人家一直属于春风吹又生的那种类型。
此一世,楚云皓在得了良药之后,感觉那姑娘也甚是不易,前世楚贵妃一直忧心文莲公主的身体,他就想顺手做件好事儿,没成想,反把自己搭进去了。
再比如说,杜景,前世可真帮过他不少,人生的魁梧,却极仗义,属于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类型。
此一世,给了他一个极早出头露面的救驾之功,当时挺风光的,现在连全家全族连亲戚都要搭进去了。
唉哟,楚云皓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憋气,这人钻进了死牛角尖里边,两眼通红,堪堪竟有了走火入魔的症状。
前世今生的场面混杂在一起,一会儿看到怀里抱着浑身是血,全身冻僵的顾婉华的尸身,一会儿看到杜景人头落地,血从脖腔子里喷出,那颗头掉在地上,却大睁着两眼,还在呲牙冲他乐……一会儿又看到一脸苍白的太子,眼底嘲讽地望着他,嘲讽什么?是在笑他的无能还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抵不过他的三言两语和一招之计吗?
一会儿又看到瘦成人干,脸色腊黄的文莲公主,一面鬼笑着,一面一件件的脱掉外套,然后是外衣,再然后是……
楚云皓只感觉头疼欲裂,两手抱着头颅,大叫一声:“啊……”
张嘴喷出一口血,两眼发黑,人都没站起来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竟是不醒人事儿!
还是有些伤感,既然想好了出路和对策,就不应该有回头的余地,许是想起了与楚云皓的两世情意,顾婉华一面细心的安置自己的满屋子嫁妆,眼泪却无论怎么擦都没擦干净。
“终归是身外之物!”
思及去岁,因着与顾婉芳的两世恩怨,在钱财上与她一味的为难,现在想想,这些小女儿的把戏,竟有些可笑。
“算得了什么呢?”
真是算不了什么。
甄华和她商议的地方是去蜀地,据甄华所说,那些丝绸之地虽往来客商者众,拦路抢劫的土匪也多,还有些顺水摸鱼的,总之,乱相纷生,不是哪一国哪一家能够完全辖制的。
蜀地就不同了,属于大庆王朝与南越国的通商地带。
这个地方有过历史争端,为此大动干戈,最后达成协议,两方共同管理,并不单纯受哪一方辖制,大大的方便了南来北往的商人。
“只要安心做生意,身边再有几个武功了得的侍卫,通常来说,日子会比较自在。”
蜀地多客商,世族和士绅极少在那里扎根,即便真有世族在那里居住,也没有明显的优势。
“蜀地多山脉,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上山可以下河。”
顾婉华明白甄华的意思,在那种地方,躲避官兵之类追捕最是容易,而且,两国共管之地,哪国也不会因为私事,轻易诉诸武力,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蜀地水果多,气候好。”
蜀地素来有天府之国的美称,而且多出美人儿。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蜀地想来水土丰美,才会养出各色美人儿,单纯这几点儿就足以吸引人。
所以,包括辛洁在内的三个女人的目的地,不是北方的丝绸之路,而是蜀地。
最近一段时间,顾婉华让心腹的素衣搜集了不少各地的材料,其中蜀地的相关资料就夹杂其间。
顾婉华一面整理着素衣收集来的东西,一边细心琢磨以后的生计,甄华说的好,都是个人,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谁离了谁也能活的好好的,既然如此,何必一棵歪脖子树下吊死呢?
不只是甄华,就连江湖范最浓的辛洁,都不看好两女共侍一夫的婚姻,男子三妻四妾,所指的都是只有一个嫡妻,妾与通房之类的算不得什么,哪怕是贵妾在夫家都无什么地位。
商人最喜投机取巧的钻法律空子,最喜抬得宠的妾氏为平妻,名声听起来不错,其实际上,既然用了一个抬字,其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无非是给平妻所生下的子女加重了份量罢了,于世族和百姓中的寻常人家,平妻这种事都是听过一耳朵罢了。
顾婉华这种两女共侍一夫,她这个原配结发妻子,身份再多么贵重也压不住皇权至上的公主啊!
辛洁撇着嘴直哼哼,“师弟福气太大,最喜拍皇家的马屁。”
那么想拍,就让他一直拍吧!
也即是在这个时候,平南候府急慌慌跑来一人,见着顾婉华噗通一声就跪地上了,连连磕头道:“二少夫人大事不好了!”
顾婉华坐的稳,如今人家还称他一声二少夫人,许是用不这多少时间,直接把她当空气了。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府里的下人们很快得知了楚云皓要尚公主的消息后,看向她的眼神就开始各不相同。
有怜惜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不屑一顾的,连常欣都边摇扇子边假模样假样的对她说着,“也是缘份浅薄,你这个表嫂啊,今日叫得,明日就未必能够叫得了。”
气得素晴想要上前撕碎她的那张破嘴,还是素衣最知顾婉华的心,及时制止了。
做都有人做了,以后说这种风凉话的会越来越多,今天撕了常欣,惹一肚子气,难不成明天后天大后天,后后天,还要天天为这些很快就要成为事实的事情打架生气不成?
原本顾婉华还对楚云皓抱一线希望,可最后,不知道楚云皓是太自信,还是根本没当回事儿,竟然未给她一句安抚。
说不心凉是假的,想起甄华那句上钩的鱼不用撒饵的话时,从里到外,顾婉华完全透心凉了,不只凉了,心都给冰起来了。
“什么不好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素衣上前一步,皱着眉头轻呵来人一声,心中低叹,这些人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一个三等下人,直愣愣的就能跑到自己家姑娘跟前来。
以前都说平南候府最重规矩,看来,人家也只是在需要注重的人面前尊循罢了。
“二夫人,二少爷在书房突然昏了过去。”
顾婉华眉梢都没抬一下,忽哒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平南候府不是常驻府医的吗?”
生病了不去找大夫,跑她这里来作甚?
都要和离,分手的关系了,顾婉华心底早就把楚云皓划到了以后老死不准备往来的界外了。
听得他生病,虽不知真假,不只没动弹,脸色都没变一下。
来人跪在地上没敢起身,弱弱地回道:“府医说,二公子病势严重,他无能为力。一直未曾苏醒,是他不想醒过来罢了。”
其实府医的原话是说,二将军身体素来健壮,突然昏迷乃心病所致,心病尚需心药医。
平南候夫人所能想起的,别人自然也能想起。
四处瞧了一圈儿,该来的人都来了,屋内屋外一圈人,唯独少了顾婉华这个二少夫人。
平南候夫人心底也十分难过,这才遣人来找顾婉华的。
顾婉华继续平淡脸,“府医医术不够,还有太医院中的御医,全帝国医术最为高深的医生全在太医院了,无论是人还是药材,太医院就没有稀缺的。”
皇帝缺谁的短谁的,也不会少了楚云皓这个即将上任的附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