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心情一高兴,连看到甄华也没那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
因为想起了之前的一桩事情,还拉着对甄华的手说道:“人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天下的智者何其少。”
所以,如果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不白之冤,就要想办法澄清,这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而且还有可能牵涉到甄锋。
甄华这一瞬间想到了许多,是啊,如果没办法平息,那就只能让自己消失一段时间,让时间来选择遗忘。
不然,没准会影响到以后的甄锋。
在势力不及的情况下,她这小胳膊真没必要和大腿干拧。
打定了主意的甄华真诚的施礼一拜,“谢老夫人提点。”
顾老太太摆摆手,“什么谢不谢的,你是我们华姐儿的表姐,用你们自己的话说,还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甄华再次施礼,没想到这个不耍手段不作妖的小老太太,真正放下心结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
较这于上一世,因为如今的顾婉华豁达而且更愿意与甄家交好,一屋子的姐妹热热闹闹的,及至以堂妹出嫁为名,回到娘家的顾婉芳来到的时候,连屋门都挤不进去。
如今的顾婉芳身份已经不同于以往,穿着打扮倒甚是华贵,人却瘦了好两圈,下巴尖尖的,小脸瘦成了一条,让萧氏看得心脏一阵阵抽疼。
“我的儿,那老太婆是不是又苛待于你了?”
说着话,萧氏的眼泪就下来了,她如今身体恢复尚可,有下人扶着也能够行动自如了,只是看到顾婉芳,心里难免失落。
好好的一门婚事,怎就落到这步田地了?
顾婉芳拉住萧氏的手,语声落寞,“挺好的,娘亲不必挂念。”
如今的她在萧老太太的双重压力下,已经没一点儿脾气了,再加上承恩候萧武,出征时带走了男扮女装的素荷,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即便如此,她又能怎样?
之前她还天真的以为,都是顾府的姑娘,自己又不比顾婉华差什么,凭什么她能得到的,自己反而不能呢?
一心的攀龙附凤跳高枝,倒是让她如意了,可结果呢?
每每想起萧老太太摆出尖酸刻薄相,心就不由发颤,可她还真说不出什么。
比如,见什么人行什么礼,这个她以为自己学的也算是不错的了,可到了承恩候府,却完全没办法适应。
如果说是萧老太太刻薄她这个儿媳妇吧,大嫂却又告诉她,“婆母教导你的没有错处。”
萧淑芳都这样讲了,她还能如何?
就连几岁的小侄女都比她做的好,她长着嘴却无话可说。
再比如,逢年过节,给各府送年节礼,她都是两眼一抹黑,这些事情,以前在顾府都是大伯母和二伯母在打理,自己是从没见过的,也没有人教导过她。
真正到了有身份的承恩候府,不被人耻笑才怪。
承恩候夫人的品阶下来后,高高兴兴的跟着萧老太太进宫谢恩,可人未进去,就先被那般的气势吓得抖抖嗦嗦,话都不敢说一句,腿肚子都要转筋了。
回到府中后,气得萧老太太骂她,“真是没见识的庶娘养大的,你让老身说你什么好呢?”
顾婉芳整个人蔫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能说自己从没进过宫,胆怯吗?显然不能。
那厢的萧老太太继续骂着,“平时多说你几句,你就要扯三扯四的,还要与三姑娘相比,就你这小家子气,能跟通身气派的嫡姑娘相比吗?
听说三姑娘数次被招见,都是一个人进宫的,而你呢,真的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顾婉芳垂头做鹌鹑状,一句话也说不出,能说什么?
难道要说,自己不是那般一无是处,自己配给三妹妹提鞋吗?
完全不知道顾婉芳正在神游的萧氏,拍着她的手说道:“既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那就多住些日子吧!”
顾婉芳双眼重新聚光,她倒是想多住些日子,可婆母那怎么回复?
“怕是不能的,母亲。”
“有什么不能够的,当年你长姐,甚至于现在,不是想回娘家就回吗?我跟你讲,既然姑爷不在府上,你呆着也是受老太婆的气,不如索性就搬回来住一段时间……”
萧氏说起来就没完,而且她也是真心疼这个女儿,可顾婉芳那眼泪就下来了,哭着说道:“娘啊,你真是我亲娘吗?”
萧氏一怔,稍后就怒了,一拍大腿,“没良心的,老娘辛辛苦苦的把你们拉扯到,瞧瞧,现在说是这叫什么话?”
顾婉芳用帕子擦干了眼睛,“娘啊,长姐有个疼她,可以震慑住郎家的祖父,可你女儿我有什么?”
她从萧老太太那里还得到消息,郎家以此为名,说顾婉婷不贤不孝,已经开始给郎玉张罗平妻,所求之女都是非富即贵。
可见,郎夫人再实诚也领会到了顾老太太当初送妾氏的真实用意……无非即是说,我们顾家不会因为一个庶子之女就不顾与你们郎家的关系,她不能生养,那就娶个能生养的呗!
就比如现在,三妹出嫁,长姐心情不爽,连个招呼都没打,人也就没回来。
而她自己其实也不想来,与三妹关系不算融恰,她心里也不痛快,所以根本不想回娘家看别人的嘴脸。
可是,婆婆当时慢条斯理地给她分析着,“即便你不是顾府的姑娘,也得去这一趟,而且还要送上一份厚礼。”
顾婉芳当时还傻傻地问了句为什么。
萧老太太跟看二傻子似的看着她,凉凉地说道:“因为有利可图啊,还能为什么?”
承恩候这个爵位久悬不下,最后听说不是楚云皓这个皇帝面前的大红人美言了几句,才下了圣旨。
又是因为楚云皓,才给了萧武一个南下剿灭歧王余孽的机会。
这两条,不论哪一条都是承恩候府的大恩人,两条加起来,恩情尤为厚重,所以,承恩候府才必须去,一定要去。
“儿媳明白了。”
自以为明白了一些事情的顾婉芳站在人群后边,心里更恨顾婉华这个妹妹了。
同是顾府的姑娘,凭什么她自小要什么有什么,而她顾婉芳呢?想什么还得努力靠着巴结奉承来求取,也未必就能求得,好不容易得来的良缘,却因为身份不足,而被婆母各种拿捏,自己心里苦,又无处释放。
不过,现在不同了,她现在已经是有皇封的承恩候夫人了,那是她夫君临行前上书皇帝,替她请旨下来的。
顾婉华是顾府嫡女又如何?嫁的虽是平南候府,可也不过是个四品带刀郎将的夫人,相比于她这个三品候夫人,那还差得远呢。
所以,顾婉芳嘴角闪过一抹讽意,扶着侍女的手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三妹妹啊,你这还没出嫁,没得封皓呢,怎这眼里就看不得姐姐了呢?”
只这么一嗓子,原本热闹的屋子,顿时鸦雀无声。
顾婉华放下手中的东西,轻抬莲步,嘴角浮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哟,承恩候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呢!”
顾婉芳嘴角抽了抽,心里火气更甚。
顾婉华继续说道:“我这里新迎了御赐的凤冠霞帔,承恩候夫人既然早就来府,怎也不见参拜?”
这话叫顾婉芳怎么接?
若说她刚刚到吧,府里有一品的皓命顾老太太,还有三品两个伯母,她都没按朝廷规制见过礼,如今又怎能拿大帽子压人?
顾婉华抬手示意,“都是些不懂规矩的,承恩候夫人前来顾府,蓬荜生辉,不请往前边会客厅,来此作甚?”
前厅是会见前来道员的官同夫人的,既然顾婉芳以承恩候夫人自居,那就公事公办的好。
那边跑来两个婆子,低下腰身施礼,“承恩候夫人你请这边走!”
顾婉芳能怎么办?
话是她说出去的,道理却不是这么个道理,自知自己在这里也落不得什么好,咬着牙只能随同引路的婆子往前厅而去。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得后边传来哄笑声,有个姑娘说道:“真是一身贱皮子。”
“那还是在婆家没学好规矩。”
“可不是呗,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真以为自己掉在树枝上就成凤凰了呢!”
“掌嘴,跟你说过多少次,女孩子家说话要讲究,怎能跟那位贵夫人一般,张嘴就臭气熏天呢!”
“唉呀大姐,妹妹以前是改好了的,可刚才被臭晕了,所以就没再讲究。”
“有道理,所以你以后要跟华姐儿多亲近亲近,应了古人那句什么兰什么室的。”
“你也别穷酸了,人家原句是,与善人居如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对对对,我就是想说这句的,学坏容易,学好难。
与恶人嘛,沾一点儿就变质,都不会居的那种。”
这话说的风趣,屋中顿时又是一片笑声。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可以足够传到顾婉芳的耳中,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听到了,气得她小脸煞白,咬紧着下唇,强忍心里的酸涩。
“夫人,小心。”
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竟是一直留意着她的府中的婆子扶了她一把,这让她越发羞愤难当。
站在路口正犹豫着要不要回三房院中休整一二,她又不是客人,充其量算是回娘家,怎能真的让顾府当成客人来接待。
那样的话,今日当天就会成的全京城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