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怎么样？虎毒尚不食子，何况，她只有两个女儿，长女与她素不亲厚，如今全部希望的就只有次女了。
萧氏用力闭了闭眼，顺了这么些年，她倒是忽略了，女子嫁人后并不是进了安全箱，而是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比如承恩候府这样的家族，若不能给他们带去足够多的好处，女儿以后可有得受了，之前一味挑剔萧武未成婚先纳妾，人家亦不过是一种试探。
瞅准了顾府对顾婉芳的轻视和不作为，所以才会有了接下来的一连串责难，即便是无有自己不吉利的骨折和顾老六的事情，女儿这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顾婉芳这几天在承恩候府，日子过的异常狼狈，简直都有了心理阴影，睁眼是跳大神的，闭眼是那些个戴着面具的神婆的狰狞，耳边时不时就冒出几句怪声怪气的咒就，就连做梦都逃不开。
回了娘家后，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也是真累了，“那女儿就先回房休息了。”
萧氏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她是真感觉心累，一时有些后悔未听顾太傅之前的劝告，冒冒然就把顾婉芳嫁进承恩候府，占了候府嫡媳的名份，却带不去足够的利益。
以己度人，若把她放在承恩候老夫人的位置，她感觉，她自己做的比这更过份。
这兴许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所考虑问题的角度亦是不同的。
半会儿，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去而复返的彩云，哑声问道：“可是还有事情？”
陪同顾婉芳出嫁的婆子和一些仆人，都是萧氏精心挑选出来的心腹，承恩候府这两日所发生的事情，萧氏其实早就有所了解，如今看彩云一脸犹豫地站在面前，想是这内宅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短短两日时间，彩云也学会了谨慎，待得萧氏挥退左右之后，方才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夫人，先前姑爷纳的两房妾氏都身怀有孕。”而且都超过了三个月。
萧氏倒抽一口凉气，真是怕啥来啥，顾婉芳都还未圆房，小妾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人蹦出来了，这怎么得了？
“你怎知晓？”不是萧氏不信任彩云，而是，彩云新去候府，两眼一抹黑，而且，据她所知，候府的妾氏连茶都未给顾婉芳敬呢。
即便是怀了三个月的身子，冬衣肥厚，也不是彩云这种未出阁的姑娘一眼能看得出来的。
“回府前，承恩候府萧夫人向奴婢透露的。”
萧氏了悟，也能明白萧淑芳的心情，先前萧武的两个妾氏都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儿，虽说是庶出的，可从血脉上无甚差别。
膝下只有一个女儿的萧淑芳的地位，原本就岌岌可危，那姑侄三个强强联手，万一再生下个长孙，她就更没地位可言了。
相较于与她有些缘源的顾婉芳，到底有着先前的那点情份，这也算她向刚入承恩候府的顾婉芳送出的一点儿诚意。
“你下去吧！”
两手成拳，用力握了半天，才恢复常态，“王婆子，你去请三爷过来，我有话说。”
王婆子有些犹豫，三爷最近都在书房读书，言明，无事不得随意入内，她自己也心怯的厉害。
“不如午膳时再去相请！”
萧氏冷笑，“有什么去不得的，那屋子里就有个添香的红袖。”
她倒是全然不肯相信顾文全真的在书房读书，一大把年纪了，若是早有这个上进心，又何必等得如今？
王婆子垂眸，“奴婢当勉力一试。”
事实上，顾文全对萧氏还是颇有情义的，不仅没有推三阻四，得到消息后，很快就过来了。
“夫人今儿可好些？”
萧氏心里叹息，她再要强有何用处？眼前这个男人即便是再废物，好些事情，也只能依靠他去处理，女儿们不行，自己更不行。
“三爷，妾身知你不喜内宅琐事儿，可这件事还非办不可。”
于是萧氏让人把承恩候府所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的诉说一遍，最后总结道，“受些许委屈和搓磨倒也罢了。”
哪个媳妇没受过委屈，哪家新妇没受过搓磨？
“小妾肚子里的孩子，当是最重要的。”
这关系到以后谁在承恩候府的地位，和话语权，先前的顾茹不就是个例子吗？
小妾爬到头上的原因还不就因为先生出了个庶子？所以，顾府是有先例的。
虽然承恩候的爵位一直是悬而不决，可这勋贵阶层中的长子的地位还是极重要的，这里边的重重关系，顾文全也能想得明白。
“怀都怀了，还能如何？”
虽说他现在的关注点儿在未来的儿子身上，可顾婉芳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对于承恩候府的作为，也尤是不喜。
“咱们顾府是仁义世家，自然不会插手承恩候府的内宅之事，可如果筹码足够，想来承恩候老夫人会极愿意替芳姐儿解后顾之忧的。”
顾文全其实并不傻，十三岁的秀才郎，遗传自顾太傅的基因，怎么可能傻呢？他只是被养废了些，而且也正在一下废下去，很快理清了萧氏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咱们三房是无甚筹码的。”
不只是三房，就连父亲那里，他感觉如今在皇帝面前的情面也是大打折扣，有些话也不好使了。
“夫君所言极是，可平南候楚家有啊！”
确实，承恩候府行武出身，如果平南候府肯施以援手的话，倒是比父亲行事更为周全。
“你想怎么做？”
萧氏冷笑，她能想怎么做？嫉妒顾婉华是一方面，若说对承恩候府无恨，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是想给一直被困的萧武一个机会罢了。”
顾文全明白了，楚云皓用了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平定了大梁山匪患，据他从茶肆中得来的消息，不止是大梁山，就连当地的好几处匪点儿，都被他连根拨起。
这是明面上得来的信息，具体的他虽不知，可与楚云皓同去大梁山剿匪的甄岳和三千兵士，却没有回京，想来还有后续。
“你想让萧武去争份功劳？”
将士们的军功都是用血拼来的，楚云皓未必会给他这个面子。
“都说了，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算不得争的！”
虽是内宅妇人，该知道的萧氏也早打听得门清。
若不是陈家失势，她怎么敢拒绝顾茹和陈香凝？说到底，无非还是因为听说了陈昂被押到了大理寺地牢，证据确凿，只等大军归京时的最后审判了。
这怪不得她目光短浅，委实，以前顾茹对三房也算不得友好，尤其是顾老太太对三房的拿捏和无厘头，让萧氏忍无可忍。
也是她虑事不周，此次竟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陈香雪不祥的名声因她传了出去，她自己也没落得好处。
“夫人所言甚是，此事我会与父亲相商的。”
对于这件事，顾太傅就比萧氏和顾文全思虑的周全多了。
在书房中听了三子的话之后，沉吟片刻，“你这样想也甚有道理。”
他自己因为科举那件事，已经失了圣心，在皇帝面前插不进话语，所以才会暗示萧武不要一味地等待，不如从武科举入仕，而今想来，趁着匪患未彻底平复之时，出去捞些好处，倒也是个主意。
“父亲这是同意了？”顾文全大喜，从来没感觉老父如此好说话，想来那市肆的传言当是属实了。
顾太傅捋着胡须说道：“不过是给他个机会，如何利用，靠的是自己的能力。”
其实他也想起了陈家的陈昂，原是准备立些功回京的，无成想，功没立成，直接把自己弄进大牢，而且还带累了家族。
从京城带走的那三千兵士，虽不能说个顶个家庭显赫，可也是皇帝极看重的部分，不能说是用黄金堆起来的吧，可也花费颇多。
因着陈昂的任性妄为，平白损了一百多人，这个责任他陈昂一人可是担不起来。
在顾文全看来，这不只是个机会，在归入楚云皓的部下时，还能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也更能向承恩候府提条件。
“这事还得你亲自运作！”
“为，为何？”顾文全虽然也是个有功名的秀才，可在这满京城都是勋贵的京城，还不如他这顾府庶三子的身份好使，对于平南候府那种高大上的门第，他是从来不敢沾惹的，更不要说亲自去见楚云皓了。
“怕什么？”萧氏叹息一声，其实她是能够理解相公的胆怯的，正如她见到高门贵妇需躲着走一般，归根结底还不是底气不足，正因为底气不足，才更要为自己们创造条件。
被萧氏一声喝，顾文全反倒冷静了下来，仔细算来，他也并不是完全无脑，否则，前世他也不会保留把柄，并以此为要挟，逼迫萧武亲手杀死顾婉华之后，顺利迎娶顾婉芳。
萧氏一介女流，生在内宅，长在内宅，也只能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真正心狠手辣做决定的其实还当算顾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