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不知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听了吩咐,还是一边取过顾婉华的披风,一边又让人取了手炉和出行用具,几个人朝向顾文风的书房走去。
顾文风的书房内,有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善解人意,温婉可人的陈香月,时而读书时而喷茶泼墨,倒也是一种别样的情趣。
其实若说顾文风对陈香月有多深的情义,却也不好说,起码在陈昂的这件事情上,顾文风是拎得清的,不管陈香月怎么折腾怎么闹腾,他都不理不睬,闹得急了,独自在书房冷了她几天,无所依靠的陈香月在认清自己身份后,反倒老实了起来。
若真算起来,顾文风幼年少年乃至青年时候,因着是寄予重任的嫡长子,比府中其他弟弟妹妹们,都多了许多压力。
顾太傅对嫡长子越是不关注,顾老太太就越将膝下的两个嫡子管的越的严厉,身边莫说红袖添香了,连个侍奉的丫环都无有,就是怕那些个妖艳贱货分了他们的心。
及至遇到陈香月这种经过了层层包装的奢侈品之后,顾文风自认为已经功成名就,且也因为占了陈香月的身子,应该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所以才对陈香月多加维护。
甚至于在顾老太太明明白白要将陈香月送出府时,还百般恳求,拖拖拉拉的说要过完年之后再行决断,为的无非即是想多些时间缓和一下矛盾。
顾老太太有自己的原则,也有磨炼甄氏的意思,就放手让她处理此事儿。
甄氏在思量半天后,倒真的网开了一面,只是这网的密度有点儿小,还未达到顾文风的满意度。
为此,甚至让陈香月开始对顾老太太和甄氏晨昏定省,完全不计较她们的冷脸和冷待,为的就是想让顾家人真正接纳已经没了身孕的陈香月。
及至顾婉华来到书房的时候,顾文风正在定一幅字,陈香月站在一旁时而端茶倒水,时而素手砚墨,时而指指点点,看起来倒也和谐。
“给父亲请安了!”进得门来,顾婉华笑吟吟地给父亲见礼。
“哦,”顾文风放下手中的笑,心情甚好,“华儿可是有什么事情?”
眼风四扫,还好还好,幸好新得的那幅真迹提前收起来了,他也是真心怕了女儿秋风扫落叶式的敛财方式。
如果是儿子,尚可以教训一顿,没准还能动用一下家法,可对于唯一的女儿,还真是舍不得。
“父亲这话说的,女儿想父亲了,就不能来请个安,讨教一些事情?”顾婉华美眸轻挑,还带了些小委屈。
顾文风看着爱娇的女儿,轻笑一声,“倒是为父的不是了!”
“新得了些好茶,也不知是否合父亲的口味,姑且送了一罐。”抬手示意素衣将东西送上。
这是楚云皓托人送过来的新得的贡茶,据说统共也没多少,前番看她多喝了一盏,便让人巴巴地全送了过来。
做为自小爱重礼仪的顾文风,却是个爱茶的,打开茶叶罐就闻得一股清冽的香气,头脑都清醒了许多,满意地点点头,“好茶!”
顾文风是个有见识的,自然识得这是贡茶,“早年托友人得过一些,却是贵的离谱,月儿你去亲自沏茶。”
顾婉华明白,这是父亲误会了她想支开陈香月。
天地良心,她委实无有此意,而且所说之话还与陈香月有关,岂能让她避开?
笑着摆了摆手,“父亲喜欢的话,自己留着品鉴就是,女儿此番确实是有事情要说的。”
“嗯,”顾文风重又坐直了身子,女儿是父亲的责任,有事情不找他找谁,“慢慢说,别着急。”
“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儿,只是听人说江南有个叫李三四的怪医,虽行医不拘手段,效果却是极好,女儿想着,雪儿表妹已经病了一段时间了,若是此神医出手,没准就能治好了呢!
父亲治理怀河的时候,也算是在江南呆过不短的时间,可有见过这位神医?”
顾文风摸摸鼻子,颇有些内疚,虽然他对顾茹和两个外甥女确实不错,在同等利益下,也会要求自己家孩子礼让她们。
但终归不是在自己屋子里长大的外甥女儿,比如陈香雪的事情,虽也替顾茹寻过几次御医,可如果没有人催促,他自己反倒不会主动想起来。
“确实听说过,只是,为父亦不曾得见真人。”
“这样啊!”顾婉华一脸的若有所思,“回头让顾英给他江南学院的同窗去几封书信,人多力量大,没准就能寻到这位怪医呢!”
“华儿所言甚有道理,”顾文风很满意女儿关心陈香雪,“为父回头再去探望雪儿。”
陈香月一听不乐意了,顾文风如今是她最大的依靠,如果沾了陈香雪儿那个贱人的霉气,自己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尝?
“雪儿妹妹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姑娘了,夫主虽是她的亲娘舅,她如今身上不方便,还是要避讳一些的。”
她倒是想开口说陈香雪是不吉之人,可一来是顾文风极看重这两个外甥女儿,她若说出口,将又是一场是非和责难;其二顾老太太本人都不信佛不信神的,她教导的儿子又怎么会相信这些乱力怪神呢?所以,顾文风根本不会相信她这一套的。
而且,陈香雪是不吉之人的说法,也就是小范围的传播,又不是什么好事儿,外人若得知的话,不管是顾府还是陈府,都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所以,顾文风不相信是一方面,也根本不知道这种无所谓的流言。
顾婉华难得与陈香月打了个配合,点头说道:“陈姨娘所说甚有道理,父亲前去确实不当。”
陈香月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所以,”顾婉华笑眯眯地说道:“陈姨娘,明天上午,我们就一起去看望雪儿表妹吧!”
陈香月脸色一白,嘴唇都有点哆嗦了,勉强应付道:“三姑娘玩笑了,姑娘与雪儿是表姐妹,我这身份怎么好打扰雪儿养病呢!”
“咦!”顾婉华歪了歪头,“陈姨娘怎么能算外人呢?你可是雪儿的庶姐呢,比之我这个做表姐的关系更亲近许多呢!”
陈香月手扶着案桌,感觉头有点晕,这个没啥含金量的庶姐她真的不想要,谁要谁拿去,倒贴十两银子的那种。
“是啊,你是做姐姐的理应与华儿一道去探望雪儿!”顾文风微皱着眉头,第一次对陈香月心犹不满。
讲真,她的华儿只是表姐妹,陈香月和陈香雪才是一同生活在陈府中的同一个父亲的亲姐妹,连亲姐妹生病都不去探望,这也太凉薄了吧!
感受到了顾文风的强烈不满,陈香月急急地摇着手说道:“夫主误会月儿了,月儿是想说,出门儿子没有合适的衣服!”
对,就是这个意思,自打进得顾府以来,她都是假装怀孕,也没添置过多少衣服。
“陈姨娘这可是在打父亲的脸呢!”顾文风的妾氏连一套出门的衣服都无有,这不是成心寒碜人的吗?
“陈姨娘与我身量仿佛,正巧我新作了一套新衣,还未上过身,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可好?”
顾婉华依旧笑眯眯的,完全无有生气动怒的意思。
“就这么定了!”顾文风对陈香月今天的表现甚是不满,声音中都带着浓浓的怒意,“明天华儿与月儿去看一趟雪儿,缺什么短什么,回头给为父说来。”
“女儿省得。”顾婉华施礼拜别,“素衣,扶着陈姨娘回我们的华雨小院试衣服去!”
陈香月只感觉腹背生寒,虽然不想去看望与她不对眼的陈香雪,可今日这情形,又由不得她任性,强自镇定着,“怎敢劳动三姑娘辛苦!”
“陈姨娘不必跟我见外,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陈姨娘去试了衣服,哪里不合适或是不如意的,可以让丫头们连夜修改了。”
顾文风满意地望着女儿的背影,还有被顾婉华带来的丫环婆子强扶着离开的陈香月,第一次感觉,陈香月的言行举止真是太掉份了,哪有自己的华姐儿半分大气?
叹息一声,感觉终归是太小家子气了!
顾婉华想给陈香月心里添堵是事实,想要去看望陈香雪,进一步证实陈香凝所谋亦是真的,可当顾老夫人听闻此事之后,立时就怒了,“这算是什么话,还打着老妇的名声去压制我们华姐儿!”
顾老夫人偏爱顾茹是真,对陈香凝疼宠也不作伪,可这些都是基于无损顾府的前提下,如今,在她心里认定了陈香雪是不吉之人,谁沾谁倒霉,又岂肯允许不日将要婚嫁的顾婉华靠近?
陈府出了一个陈香雪,偌大的陈府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倾时败落,简直太可怕了,这是什么原因?
在顾老太太潜意识中,自然认为是陈香雪这个不吉之身克的。
可巧当时萧氏也在,她平时不大爱往顾老太太面前凑,一来是顾老太太看她不顺眼,二来嘛,有自知之明的萧氏也不想给自己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