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可能做那个拆散别人姻缘的恶人,可皇家的脸面,文莲公主的脸面,所有这些都事关国体,不能不顾。
顾太傅出的主意就是,顾婉华亲自上折子,与文莲公主同侍一夫。
兼之,文莲公主体弱多病,还要耐心体贴的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给文莲公主。
顾太傅的解释是,“你也别不平衡,孩子与你血脉相连,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可改变的,有这一点儿就足够了。”
有一个做皇帝的外公,甚至是一个做皇帝的舅舅,总比顾府更显荣耀吧!
不得不说,理智来说,顾太傅这样建议,没什么不对的。
若是未经前世之痛,前世之苦,顾婉华虽然伤心,能够接受的可能性极大。
顾太傅这个陪王伴驾大半辈子的老头子,这么些年以来,端站朝堂,不能说简在帝心吧,却也是屹立不倒,这察颜观色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权宜之计,既给了皇家体面,也全了公主的声誉,买了太子这个未来的储君一个大面子。
于顾太傅有利,于整个顾府更有益处。
于楚云皓来说,身边多了个女人,多了房媳妇儿。
唯一委屈的就是顾婉华本人了,说是共侍一夫,公主为君,她为臣女,连个品位都无有,哪里有底气与之争什么?
非但如此,还要奉上自己连个影都没有的亲骨肉,这等的煎熬,她觉得,有过一世之苦便足够了。
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哪怕是削发为尼,却也图了个清静,若然再如前世那般委屈求全。
对不起,她不愿意。
头重脚轻的离开了祖父的书房,她本人都不知道如何回到的自己出阁前居住的小院子。
看到一脸焦急的甄华,竟然还怔了怔,“表姐是何时到来的?”
甄华叹息,难掩眼底的担忧,“结个婚还给结傻了不成?”
太子替文莲公主求赐婚的事情,太子压根就没想着遮掩,大张旗鼓的去求的,所以,现在不只是宫内,就连宫外的街头茶肆都有人在私底下议论。
皇家的事情,不好说,也不能说,私底下小声窃窃私语,还是没办法禁止的。
做为茶庄的掌柜的,甄华早在当天就已经听得了这则消息,心底也升起了浓重的无助感:该死的封建社会,该死的君权神授时代,这么可爱的小表妹,难道要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这是一个对女性有着束缚的时代,成婚前的女人还有几分俏皮,成婚后的女人所尊从的是出嫁从夫,男子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纲常伦理。
如果皇帝执意赐婚,小表妹不只不能反抗,还得欢欢喜喜的让位给公主,谁让身份不及人呢!
“该死!”
她也心恨楚云皓,与顾家人所想一致,既然早就看中了楚云皓,早早的收起来尚了公主,也免得这祸害出来害人了。
这算什么?
不论样貌,品性还是地位,都是京城一等一的贵女,就因为皇家要横插一杠子,就要沦为下堂妇,找谁说理去?
因为担心顾婉华,甄华一大早就来到了顾府,如今看到她神思恍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表妹……”
一声表妹说出口,多余的话,一声也发不出,她自己鼻子先酸了。
“表姐!”顾婉华苦笑一声,拉了甄华的手说道:“忽然发现,表妹真不是个好女子。”
妻以夫为天,夫妻之间最讲究的是妻德,妒乃女子败德的根本,尤为世人忌讳。
不只不能忌讳,为了夫家的子嗣繁盛,在照顾好夫君的同时,还要照顾好夫君的其他大小老婆和庶出子女。
顾婉华突然感觉,她做不到这一点儿,连高高在上的公主都没办法容忍,可见,顾府这么些年的教育有多失败。
“表姐,我不想写奏章!”
她不是个贤德之人,为了不连累顾府,不连累府中的男人们,她愿意削发为尼,超出太多,应该会让所有人失望。
“人生在世不容易。”
请允许她自私一点儿,男人都要捐出去了,她私心所需要的是为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儿做为人的尊严。
“表妹,心里苦就哭出来吧!”
甄华看不得顾婉华难过,如果说在这个世上她还有什么牵挂的话,除了一母同胞的弟弟外,就是顾婉华这个表妹了。
顾婉华摇了摇头,“没什么苦不苦的。”
大家都不容易,比如甄华表姐,自幼丧父,跟随母亲来到舅父府中,一个妾氏带来的拖油瓶,那日子就不用说了。
亲娘死后,她自己还是个累赘,还要负担起弟弟的各种费用,为了供弟弟读书,抛头露面自不必说,一个世家女,做了社会地位最低的商人,不苦吗?
外界对甄华素无好评,别以为她不问就不知道,年前陈子清信誓旦旦的想要与她契约成婚,一晃数月时间,竟再无音讯,表姐心里不苦吗?
比她现在恐怕要苦上十倍百倍都不止,只是,路在自己脚下,不管是坦途还是荆棘,都得需要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西北经商有一条丝绸之路,有一个能够产出好甜好香水果的叫做甘城的地方,不只有我们这样的人种,还有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
抛下心底的烦恼,顾婉华与甄华说起了之前让人打探来的消息,这些都是商机,是可以给自己赚来大把银钱的生意。
人生啊,没必要将自己的所有都拴在婚姻之上,前世的甄华直到顾婉华重生,都没成婚,可人家活的潇洒,活的恣意。
别人的酸言醋语,根本影响不到她。
这才是人生,是重活一世的未足之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
既然无法撼动高高在上的皇权,那就活出独一份的自我吧!
被顾婉华眸底的晶亮感染,甄华也乐了,“是了,加上辛洁,咱们三个女人一台戏,趁着年轻,真的可以四处转转,四下走走。”
人生几十年,真的没必要锁死在徒生无奈的婚姻之上。
“辛洁?”
楚云皓的师妹,顾婉华不陌生,经常来顾府找她说话,是个性子爽利的姑娘,武功极好,唯一发愁的就是做不了淑女,愁嫁。
楚云皓当初带她回京,是承了师门之命,想办法在京城给她寻一门合适的婚事儿。
师门的想法,不代表辛洁本人的想法。
自打来到京城之后,就跟甄华勾肩搭背的混在了一起,虽时不时的来到顾府,通常都是和甄华一起的。
用她的话来说,“婚姻嘛,既然算作缘份,何必强求!”
她自己反倒看得明白,与甄华思路出奇的一致,既然求不得,亦或者说不合适,何必为结婚而结婚的勉强自己?
甚至,若不是因为甄华想参加顾婉华的婚礼,亲手替她上新娘妆,辛洁早就拐带着甄华离开京城了。
“这下好了,两个人变三个人,不知辛洁可有不同意见。”
甄华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回道:“别纠结你那点儿小心思,辛洁之所以想要早些离开京城,就是烦了楚云皓,这位楚二将军可以在师叔面前拍了胸脯的,说要替辛洁寻一门亲事儿。”
给师叔顺了气,师妹辛洁这里不乐意了,最近看陈子清和楚云皓尤其不顺眼,根子上就是因为他二人在四处找人给她相看。
顾府太过热情,即便留有余地,楚云皓也喝了不少的酒,回府的时候,原本是意气风发的骑了高头大马。
及至回府时,为防失态,主动和顾婉华一起坐的马车。
有酒后失态的,有酒后失德的,有酒后失仪的,楚云皓喝多了酒只顾傻笑,两手捧着顾婉华的脸颊傻笑,“婉婉,夫人,我,呃,”一边讲话,一边打个酒嗝,“我,嗝,终于娶到你了……”
喝多了酒的楚云皓说了很多话,原本他对顾婉华的情意,都从未有过隐藏,酒后吐真言,是越的的外露了。
最后趴在顾婉华的腿上还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如同一个受伤的困兽一般,“婉婉,别离开我……”
顾婉华心下一怔,她与甄华在一起私底下的谈话,除了素衣在门口之外,屏退了所有人。
再者,即便楚云皓有派人偷听了墙根儿,这一来一去的,也没时间向他汇报啊!
下定了将要离开的决心,哪怕是在他意识模糊的状态中,都不愿意行欺骗之事,只是轻拍着楚云皓的后背,轻声说道:“睡一觉吧,回府我叫你!”
伴随着楚云皓轻微的鼾声,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事实上,顾太傅这种在朝廷当差二十多年的大臣,分析问题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太子公开了这件事情,那就不是文乾帝允或不允了,关乎皇家颜面,帝王再怒,也得想办法将此事平息下去。
何况,高高在上的文乾帝,也没感觉给楚云皓身边再塞个女人有什么不妥之处。
之前为难是因为,毕竟是新婚,这吃相有点难看。
并非一定不允,即便是为了安抚太子和哭得不能自己的楚贵妃,这件事情,也得有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