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挥退左右,只有母子两个时,太后郁郁地说道:“一棵好苗子偏偏被你给送出去了,留下这些个歪瓜裂枣,就不怕你父皇从撞破棺材板,跳出来骂你不孝?”
文乾帝尴尬的看了看左右,冷汗都冒出来了,小声求着,“母后,咱能别再提那茬吗?”
太后扁了扁嘴,“当年我就是这孩子虽然份量不足,可身子骨硬实,小拳头小腿的可有劲呢,可你偏偏……”
“母后!”被触了逆鳞了文乾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这话题真的不适合再提了,尤其在这种敏感时候。
从来皇帝是不会出错的,哪怕真有错,那也是别人有错,似如今这般主动承认错处,却又无可奈何的状况,只能说明,文乾帝本人也是悔断了肠子。
平南候府昨日迎娶新妇,虽然娶进了楚云皓新得的宅子,可平南候府这边依是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贴得甚是端正,连看门的都穿着带红边儿的衣服,这是事先做成的,图的就是一个喜庆。
平南候府正门大开,楚云峰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有些顽皮的施了个礼,“二哥,我叫嫂嫂有糖吃吧!”
楚云皓心情好,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倍儿,楚云峰一时没躲开,手捂着额头,委屈地望着顾婉华,“二嫂,二哥欺负我,你可要替我作主啊。”
新妇进门,虽然有过洞房,脸皮儿还是嫩得很,顾婉华被调侃的俏脸飞霞,回了个礼,“听说三弟专程从南方学院归来。”
说起南方学院,楚云峰又是一肚子的气,他性子跳脱,是有个随夫子游历的名额的,那是他千辛万苦讨好二哥得来的,就差最后一哆嗦的时候,给了顾英那个小鬼头。
他当时气得要死,扯着楚云皓的袖子,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看,看看!”
楚云皓扫他一眼,“看什么看,今天又没洗干净脸?”
楚云峰气更大发了,怎就一直抓着他小时候不爱洗脸的事儿,没完没了了,这不是重点好吗?
“二哥你个见色忘利的,知不知道谁才是你亲弟弟?”
楚云皓当时拍着他的肩膀头,“需要再打一架吗?”
楚云峰被气得一噎,发狠说道:“楚老二,你够狠,我,我惹不得还躲不起啊!”
当日他稀哩糊涂的答应了与二哥比武,言明十招之内将他击败,楚云皓虽然武功不及楚云皓,可当着全家人的面,也不会承认自己那么菜的。
十招之内?他咋不说一招毙命呢?
想他楚云峰也是自幼习武,平时兄弟二人也时有切磋,他才不肯相信二人会有如此大的差异,所以当时就气烘烘的答应下来了。
结果,结果,这厮太过阴险,竟然用那一个输掉的条件换走了他随夫子游历的名额,太阴险了有木有?
最可气的是他那对无良父母,居然拍手称快,说什么,“阿峰啊,咱们楚家也就是铁树开了一次花,才出了你二哥那么个文武全才的,至于你嘛,能把自己名字学会就不错了,还做得什么学问呢!”
楚云皓气得晚上多吃了一碗饭,感觉自己真的被算计了,这府里府外就没有一个人了解自己,他游历是因为求学吗?
不是想跟当年二哥一样,走遍大江南北,官方学名叫做广闻博记体验世间疾苦,民间说法叫做游山玩水。
他都憋屈得要死了,现在看到新娶的二嫂,感觉有必要挑拨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好给自己报当日的各额之仇。
二哥太吓人了,自己刚想靠近就吓唬自己,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于楚家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
不只是新妇给公公婆婆敬茶,更是认识族人的日子,至于上族谱,那得挑选一个黄道吉日才能够。
楚云皓抚着顾婉华走进正厅的时候,早有关系亲近的族人们候在那里,厨房更是煎炒烹炸,想来又是个聚餐的好日子。
平南候夫妇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位置,顾婉华和楚云皓跪在二人面前,“儿媳(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平南候爷素来寡言,只是点了点头,眼底神色莫名,平南候夫人早就喜的眉开眼笑,“都是一家人,你二人以后要相敬相爱!”
当丫环将茶端到顾婉华面前时,她还有些呆愣,之前她见过几个嫂嫂成婚后,父母和家中长辈,对他们也都说过许多话。
大致意思是,你们以后要记得孝敬长辈,关爱家中晚辈,早给家里添丁进口等等,还从来没听过这么简短的祝福,单纯就是说让他们二人好好过日子。
难道是因为文人那一套太过啰嗦,武将家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格?反正她也没见过别人家的父母对新婚夫妻的训戒,姑且这样认为吧!
平南候夫人喝了一口茶,对于顾婉华的表现甚是满意,抬手示意下人送来一个锦盒,示意顾婉华收下,没有打开的意思。
素衣从顾婉华手上接过来,然后站在一旁。
按照风俗,顾婉华送给平南候和平南候夫人的一亲手做的鞋袜,做为晚辈,也只是尊从风俗。
顾婉华绣技不算出众,也只是马马虎虎,送完东西后,略感觉羞愧的半垂下头。
平南候夫人端起来的肩膀有点儿发抖,那是极力隐忍着的憋笑,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真是有缘份呢,她自己的针线活也不咋地,以后谁也别笑话谁了。
其实她与顾婉华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寻常人家拜见公婆时,鞋袜好不好,代表了新妇的针线活的水平,做为要为一家人裁衣做活的女人,也是一项必要的生存技能。
可是,在他们这些勋贵家中,奴仆成群,还有专门的绣娘,主人累死累活把活计做完了,还养那些下人做甚?
所以说,完全没那个必要嘛!
平南候夫妻之后,就是平南候的二弟和三弟两家人,老二和老三并不在京城,所拜见的就是二房的平氏和三房的小徐氏。
“见过二婶。”
“见过三婶。”
顾婉华恭恭敬敬的送上自己的礼物,平氏和小徐氏做为长辈,也笑眯眯的给出了自己的礼物。
之后是平南候世子楚云姜夫妇,再之后才是脸色已然发白的平南候的继室徐氏。
这样的次序是不是有些乱?其实并未。
正如在大户人家中,妾氏亦或是通房,连府中的半个主子都算不上,可她们生下的儿女,虽说是庶子庶女,却是流着家族血脉的后人,算是府中的半个主子了。
运气好的,被主母收养在身边,记在主母名下,理论上来说,也算是府中的小主子了。
徐氏之前是老平南候爷的妾氏,之后才被扶正的,却并未给她请封,所以她身上并无封诰,即便徐氏的长子已经是四品武将,可这身份也越不过规矩,因为二房和三房这两个儿子出生时,认的是前平南候夫人为嫡母,记在了嫡母名下。
所以,也绝了徐氏请封的可能。
当时是为的儿子们的前途着想,及至后来徐氏被扶为继室之后,始才明白,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因此,徐氏理论上来说,辈份不低,因着本朝有妾永远是妾的律法,所以徐氏即便是被抬了身份,不只没办法与之前的平安候夫人相提并论,而且也不能与正经娶进门的继室地位划等号。
所以,她这身份着实尴尬,顾婉华能给她见礼,还当是看在二叔三叔的面子。
妾氏的身份永远低人一等,其实只在于本朝律法。
前朝,甚至于以前的历朝历代,都没有明文规定的妾不能转正为妻的明文律法。
实在是,大庆王朝开国皇帝起事前,在家里受到了妾氏的不公正待遇。
说起来也是一段辛酸史,若然不是妾氏这个搅家的丧把星,太祖皇帝也不会被逼造反的。
太祖爷乃正房嫡妻所生之子,生下他没几年,因病去逝,按照太祖爷不给面子的说法即是,为乱家的妾氏所害。
事情过了这许多年,早就已经无证可查,可太祖爷那是坐上了那个位子的九武之尊,他所说的话就是铁定的事实,容不得人置喙。
小妾当初也是太祖爷的生母的陪嫁,私底下与男主人发生了苟且之事,一来二去的,庶长子都比先帝爷年长。
太祖爷的生母过逝之后,扶小妾上位,年幼的先祖爷在小妾身上吃尽了苦头,幸好有皇气罩体,气运使然,方保得一条性命。
太祖爷建朝大庆之后,亲口所定的律法之一就是关于小妾,尤其是陪嫁小妾的事情。
夫妻一体,正如白天和黑夜,阴与阳,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人有生寿,各有长短,有生有死,有扑有继,然小妾除外。
官方的解释就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生寿和气运各不相同,如果妻子早亡,做夫君的身上负有传宗接代的重任,自然不能因情而孤独后半辈子。
可以再娶,继室的地位虽不及嫡妻原配,但也要给予足够的尊敬。
可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关于妾氏的问题,尤其是当陪嫁出嫁的妾氏,这种女子眼界不高,心胸也算不得宽广,即便是得宠生下儿女,也不必扶正。
退一步讲,如果非要扶为正妻的话,那地位也仅仅只能凌驾于府中下人之上。
太祖爷的这段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丧偶的男子娶谁都成,别扶正府中的小妾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女人。
就差直接说出,你们的嫡妻就是被这种人害死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