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露鱼白,山间漫薄雾。
朝花映晨露,暖风捋青丝。
袅袅炊烟起,腾腾早食生。
塌方路已通,整顿再出发。
林识驱车慢行,往前开了一段,重回当时捡到乌龟的地方。
郑春美紧紧抱着乌龟,满脸不舍,但还是割爱把它放回了山边草丛里。
“啊乖,快回家去。”她叮嘱了好多次,才转身上车。
林识也探头出窗,朝乌龟挥挥手,但它趴在原地纹丝不动。
许是心有不舍,她开得很慢,时不时看几眼反光镜,想确认乌龟是不是往回爬了。
结果乌龟竟跟着房车的方向,不懈往前爬,似在努力追赶。
林识扫了两眼,确认后方无车,立马往后倒了一段路,下车蹲在乌龟旁,敲了敲它的龟壳。
“你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乌龟高仰着脑袋,眨巴两侧大眼,一步一步往她脚边爬,慢慢攀上鞋面,居然把圆溜溜的脑袋钻进了她的鞋带结圈里。
“难不成你想跟着我们呢?”林识眼露笑意,温柔地伸指戳了戳它的左前肢。
哟哈,小家伙还会反击呢。
它伸长了两只前肢,使劲儿扒拉着她的鞋带,还咧着粉嫩大嘴,似乎在傻笑。
丑萌丑萌的,怪可爱的。
林识满心欢喜,再度想起昨日乌龟拦路的情景,不禁感慨,缘分奇妙,万物有灵。
她心一软,冲动地抱起了乌龟,“走吧,以后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一只虾。”
“这么爱吃虾,要不就叫你龟大虾?”林识难得流露稚气的一面,笑得格外灿烂。
“嗯...不够霸气。”她自言自语着摇摇头,抱着乌龟往车边走,“那就叫你龟大侠好了,怎么样?”
乌龟似乎听懂了人话,探头拱了拱她的指腹,嘴巴快咧到后脑勺了。
趴在车窗观望的郑春美欢喜地直拍手,接过林识怀里的乌龟,像昨日那样紧紧端抱着,爱不释手地念着它的新名字“龟大侠”。
龟大侠喜归“美味家族”,郑春美终于有闲心打量起坐在沙发对面的男人了。
“你谁啊?”她刚回想了一路,直觉眼熟,就是没记起来。
男人满眼疑惑中透着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我就长得如此令人过目就忘?
林识连忙提示了“猪肚鸡、饭钱、洗碗”等几个关键词。
“哦!”郑春美一拍脑袋,指着男人辨认道:“那个...那个叫吃白食的?”
“不是。”男人哭笑不得,看到郑春美再露认真的疑惑时,又不得不承认:“也是,不过马上就不是了!”
“你直接说自己叫什么不就好了?”郑春美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好似在想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傻掉了,怪可怜诶。
男人一顿,还真是被绕进去了,忙笑着自我介绍:“阿婆,我叫李褒。”
“哦,礼包,早说多省事儿。”郑春美笑嗔,转眼又疑惑直问:“你咋还在车里,也要跟我们去吃贵刁?”
“贵刁?”李褒想了想,“是粿条吗?好像闽南部分地区还挺常吃的。”
“你们自驾跑大老远就为吃粿条吗?不是所有人都吃得惯的噢。”他好心提醒。
旁听者林识眼前一亮,不答反问:“你对那很熟吗?”
“略知一二吧,我喜欢到处走走,以前在那小住过一阵子。”
林识一喜,忙追问:“那你知道闽南一带哪几个地方吃贵刁比较多吗?”
李褒报了几个地方,又特地推荐道:“永市粿条挺有名的,细嫩润透,口感爽滑,搭配他们本地特有的黄椒酱油,堪称完美绝配。然后……”
他将知道的情况娓娓道来,像在讲一段精彩而诱人的美食故事。
干净温润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厚实的磁性,听在耳里,犹如春风吹拂,格外舒服。
一恍神间,林识差点以为在听美食频道的广播。
她默默记下有效信息,真诚地道了谢。
故事收尾时,房车也正好缓缓驶入了宁市老城区。
林识如约将李褒送到了百货商场的入口旁,车子稳稳停靠,她打开了车门。
李褒正要起身,视线突然定格,面色一瞬怔然。
所坐沙发旁的洗手台前,挂着一条由红绳编串的吊坠项链。
手工吊坠很独特,六个易拉罐的拉环,两两头尾交叠衔接,绕成一个周正的六边形,拉环之间由红绳串联系紧,像极了一块六角护身符。
红绳褪了色,周边磨损得厉害,尤其接连吊坠的地方,看似快断了,似乎有些年头了。
他不由心中一动,“这是……”
正要伸手去拿,就见一道人影快速冲来,抢先一步收走了。
“看着挺别致的,你做的吗?”李褒有意探问,“能不能——”
“没什么。”林识出声打断,捏拢手心,紧紧握着吊坠,收入口袋。
李褒迟疑着不想下车,欲问又止。
但林识明显不想多言,礼貌一笑,做了个示意“请下车”的动作。
李褒慢吞吞下车后,向郑春美礼貌道别,随后又望向林识,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的饭钱还没付。要不留个联系方式,等我把手机弄好,就转账给你。要不我真成吃白食的了。”
林识摆手婉拒,“那是外婆跟你闹着玩的,不必挂心,就当我请你的,不用还。”
“有请有回,正好附近有家不错的闽菜餐厅,要不就今天中午,我请你们吃个饭。”
“心意领了,我们还要赶路。”
李褒又坚持了几回,见林识油盐不进,退了一步问号码:“有缘相逢一场,就当交个朋友也好,以后有机会也能请你们吃。”
林识淡笑道谢,权当一席随风散的过耳话。
“萍水相逢,后会无期。”
“世界说大也小,说不定明天就又会相遇呢?”李褒看穿了她的敷衍,说得意味深长。
林识耸耸肩,不以为然,背过身挥挥手,潇洒上车。
李褒独留在原地,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尾,陷入久久回忆。
一晃二十年,遗憾埋于心底,发了酵。
再忆时,恍如隔日,历历在目。
他对着清风呢喃:会是你吗?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