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着话筒,汪拾月看着楼下的顾君奕笑容停在嘴边。好似风声刮着脸庞,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她脸上。
是啊,他们是什么关系呢,朋友?出轨男女还是暧昧恋人。
顾君奕的出现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场放松的按摩,一段隐秘的释放。她并不觉得一个陌生男人的出现能解决她现在的难题,更不希冀楼下的男人动摇自己的“稳态”生活,没有谁能救谁,她的逃离本就是一场自己给自己自己织的梦网。
梦是见不得光的,夜里的东西也不应该到天明。
电话那头的人以为她睡着了,正想说话就听到汪拾月的声音:“时间不早了,睡吧。”
顾君奕也没多逼迫她,举着手机站起身说:“嗯,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你也是。”
握着手机的汪拾月咬着唇开口:“顾君奕,你抬头。”
“什么?”顾君奕奇怪的抬头正好看到了低头的汪拾月,黑夜里顾君奕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句晚安大概也知道了答案,勉强笑笑说:“怎么还没睡?”
“我在想,”汪拾月声音有些闷,想问的那个问题到了嗓子眼又退缩咽下去:“我们明天去哪里玩。”
顾君奕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装作无所谓的说:“我之前想问的问题没有答案,我想再去一次。”
“我们相遇的那里?”
“嗯。”
汪拾月忽然不出声了。
久久才哼了声好。
楼下的人挂了电话却没有进屋的意思,就这么抬头看着汪拾月,汪拾月心一动拿起手机又拨回语音小声问了句:“你困了吗?”
“什么?”
“我现在下来找你好不好。”
对面一片沉默,汪拾月正后悔着自己的冲动却听到听筒那头的笑声,认真回了句:“好。”
汪拾月套了外衣就匆匆小楼,顾君奕见她披头散发的冲下来出现在小花园里更有种小精灵的感觉,笑着说不着急。
“想不想喝糖水?”
“这个点,都关门了吧。”
“出门右转就是。对了,你想不想喝啤酒?”
“附近有超市吗?”
“直走左拐二十米。”
顾君奕被她逗笑:“这么厉害,那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卖下酒菜的吗?”
汪拾月知道他是故意的,笑说:“知道的话怎么办?”
“随你提要求,但必须有烧烤。”
“没问题,我先说我的赌注哈,”汪拾月看着含笑望着自己的顾君奕,眼睛咕噜噜转着说:“你答应我一件事。”
“没问题。”
拿出手机挑眉,郑重的宣布答案:“美团外卖。”
两人一起笑开,顾君奕愿赌服输让汪拾月说出愿望。
汪拾月却摇摇头说等明天晚上的时候再说。
顾君奕不解,汪拾月却转移话题问着顾君奕后面要去哪里,是不是继续旅行。
“应该吧,还没定。”
汪拾月低头点着外卖,闲聊问着:“那下一站是哪里?”
“有点想去九寨沟或者去贡嘎,”顾君奕刻意顿了顿,装作开玩笑的语气说:“到时候你东道主可要好好给我建议几家好吃的餐馆。”
汪拾月知道这时候顺水推舟她就该说她一定带他去吃好吃的馆子。
但她开不了口,这件事她不可能做到。
顾君奕见她按着手机没接话,也没多逼问就招呼着往自己怀里爬的大金毛。
顾君奕明白她的意思,打着哈哈说自己开玩笑的,怕汪拾月尴尬就提议自己出去买啤酒,省得麻烦。
汪拾月没阻拦他,等顾君奕出门才摸着胸口一秒松懈,深深长舒口气。
差一点,她就要忍不住答应他了。
布偶猫靠着汪拾月的脚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汪拾月一下下的摸着猫却满脑子顾君奕刚才说他要去成都的事情。
虽然说的是开玩笑,但明显他是在看她的反应。
等酒拿回来的时候,烧烤也已经到了。汪拾月熟练的分着串串,顾君奕吃不了辣所以点的微辣,给自己点的重辣,喜欢操心和照顾他人的习惯是火锅店养成的职业后遗症,顾君奕帮不上忙就在一旁安静的倒啤酒。
第一杯举起来示意敬汪拾月:“这几天,很谢谢你照顾我了。”
汪拾月跟着碰了碰笑说:“怎么会这么说,我什么都没干呢。”
“每次吃东西你都会给我准备我爱吃和避开我不吃的东西,你虽然没说,我其实心里都明白,所以,很谢谢。”
“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刚才去买啤酒的时候,才想起来我都不记得你爱喝什么,回来看你在分串串就有点感触,所以你爱吃什么呢?”
汪拾月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问自己,倒是蛮欣赏他的。
不清楚就直接问,她也不喜欢那种绕来绕去的人和事,大大方方地说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喜欢吃香辣的东西,不太喜欢吃苦的食物,不爱吃鱼。爱吃火锅,但是不太喜欢麻酱那种;饮料的话,只要不太甜,我都可以,你呢?”
“我不喜欢吃辣的东西,喜欢苦味清凉的食物,喜欢吃鱼,火锅的话,”顾君奕说得自己都笑起来了:“我喜欢潮汕火锅,清水煮的那种,不太喜欢重口味的东西。但是不喜欢甜的饮料,咱们俩差不多。”
汪拾月听着他点的盘点差点没笑出声,开玩笑说着顾君奕是不是故意跟她对着干。
顾君奕碰着杯子仰头喝干啤酒,捏着空易拉罐迟疑问了句:“明天晚上几点的飞机?”
“7点。”
“那四、五点之前就要走了,对吧。”
“差不多。”
喝着酒话匣子也打开了,有句话他想现在说出来。
“拾月,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开元寺聊天说起的神的话题吗?”
汪拾月嚼着牛肉,仔细回想着之前的场景点点头说记得。
“我特别记得你当时说的一句话,”顾君奕清清嗓子学着汪拾月的语气逗着她:“可是每天祈福的人那么多,佛祖真的能听到吗?”
“顾君奕,”汪拾月忍着笑呵斥了声顾君奕,翻了个白眼说:“我当时是因为……”
见她被逗乐,顾君奕才正式说出心声。
“不,我要说的是,”顾君奕转为严肃而认真的语气:“我觉得佛祖能听到,这是一座很神奇的有神明回响的城市,我相信一定会。”
汪拾月已经有点想哭了。
“这句话我怕再不说明天就说不出来了,”顾君奕不善言辞,但这句话他已经忍了一路了:“我很感谢神明,让我遇到你。”
汪拾月觉得自己在听下去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连忙用玩笑故意打断此时的气氛:“这句话你在平潭说过。”
“不,我一直很想在这座城市再跟你说一次,我也希望神明能再听到一次,”顾君奕笑笑真诚看着汪拾月的眼睛说:“希望未来的某条巷子,某个十字路口,我们还会再遇到,然后再开始一段新的旅行。”
见顾君奕佯装松弛的喝着啤酒,汪拾月故意打断暧昧氛围,假装夸张语气吐槽着:“你居然还想继续跟我旅行,刚刚才说我们是两个完全口味不一样的人。”
说完,声音变得有些涩而落寞:“可能,我们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契合的搭子。”
汪拾月说话是笑着的,顾君奕却听出了背后的意思——汪拾月并不想在离开泉州之后两人再有什么联系。
顾君奕常年都在训练馆生活,跟陌生人组队旅游算是平生第一次。
他不清楚正常的这种半路搭子是什么样的模式,但是既然汪拾月已经明确表示出这种诉求了,他也就不多强求。举起啤酒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真心话:“这次旅行很美满,祝你妈妈身体健康,你也能心想事成。”
汪拾月本来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顾君奕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心里却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涩。勉强笑着举杯说:“你也是。虽然不知道你想求的是什么,但我祝你得偿所愿。”
两人来到这座城市都是有所求,可偏偏快离开了又发现了新的所求。
求而不得,贯穿始终。
酒喝得七七八八,顾君奕想说的以及汪拾月想逃得都已经真假参半的说了个大概,互道晚安就各自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汪拾月满心都是顾君奕问自己的问题,未来的某条街上如果她真的再次见到顾君奕,她会是什么反应。
逃走、打招呼、还是选择再次跟他一起旅行。
她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怎么选择,但此刻的心事格外清晰——
她从来没有那么盼望过明天不要到来。
隔壁屋的顾君奕同样一夜难眠,爬起身翻出那只残疾的雄狮反复打量,
考虑到汪拾月今天的行程有点紧张,一大早两人就集合匆忙赶往关帝庙。
顾君奕跟在她身后学着她的姿势一步步的拜着神佛,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进入关帝庙需要那么多的仪式。
越发好奇汪拾月怎么这么熟稔每一个步骤。
进入殿内二人相邻跪拜问着自己心中疑问,却没想到第一次扔就出了结果。
依照规矩取签再跪好问问题,还是一正一反。
惊诧的二人转头对视表示不可思议,解签队伍排队的时候,两个人故意分别隔了好几个人排队分开解签。
之前杨静的病汪拾月已经在天后宫问过了,这次来关帝庙更多的是想圆顾君奕一个梦。
跪在那里的汪拾月,终于问出了那个不敢问的问题:『我会嫁给现在的男友吗?』
拿着签走到解签人面前的时候,40多岁的女人翻着厚厚的书本笑眯眯问着汪拾月想问什么。汪拾月瞟眼顾君奕,尽量压低声音小声说:“我想问问我会不会同意嫁给我男朋友。”
“对象催你?”
“对。”
翻着书的人笑笑看着解签薄,没想到翻到的是页中签。
望着签文女人试探问了句:“你不想结婚是吗?”
“老师,所以是不适合跟他结是吗?”
“也不是,上面显示你会嫁给他,也会嫁给别人。”
“什……什么?”
“心随所愿,姻缘天成。”
“所以,”汪拾月心虚的看眼后面排队的顾君奕:“我会结不止一次是吗?”
“这里只显示你会决定嫁给你现在的男朋友,也可能后面遇到更合适的人了。”
汪拾月有些失望的重复确认着:“所以,我还是会选择嫁给他是吗?”
“对。”
“谢谢您。”
叹口气拿着签走到中庭处等顾君奕,心里满是荒芜的草:『如果我们是彼此生活的闯入者,那是否意味着一开始就不该有结局。』
顾君奕拿着签递给解签人的时候,女人只说了句天高任鸟飞,只要你决定好了都会是好结局。
可攻,可守。
拿着签走到门口见汪拾月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开玩笑问着怎么了,汪拾月摇摇头说没事,搪塞说自己拿了中下签有点难受。
“我拿了上中签,我送给你不就好了。”
“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有送签的事。”
汪拾月情绪缓和就张罗着顾君奕出门去吃点评推荐的阿忠海鲜,坐在小白车上时汪拾月有些难过的故意转头看着风景不看顾君奕,临近分别总是会有些舍不得。
没想到经过钟楼的时候,汪拾月又见到了那位老阿婆。
急忙喊着停车就下车往摊位走,顾君奕疑惑的跟着她下车走到鲜花摊位前,汪拾月热情地夸着阿婆的花又买了串手环。
想想又买了束花。
阿婆想起她是谁,开心的再次送了她一支非洲菊让她别在耳边,说着她长得漂亮。
汪拾月听话的戴好,转头看着顾君奕,顾君奕就点头夸着很漂亮。
开元寺那天两人算是第一次认识,分别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花和地点,汪拾月承认她是故意的,钟声响起的瞬间,她相信才会让这段回忆“刻骨铭心”。
下一秒汪拾月就将手里那束花递给顾君奕说:“喏,送你的。”
“送我?”
“对啊,送你。”
顾君奕之前收到的花不是观众送的就是比赛大会送的,没想到还会收到女性送自己花,连忙笑着说谢谢。
小小的一束没有夸张的包装纸和稀有花,朴实又温暖的礼物。
两人笑着继续坐上下一趟车,等吃完饭溜达完回到民宿,顾君奕却坚持要送她去机场。汪拾月也有点舍不得他,没多拒绝。
进站前汪拾月突然说自己能不能兑换昨天打赌的礼物。
顾君奕点点头,汪拾月却笑了说:“要不要抱一下。”
顾君奕震惊的看着汪拾月,却又宠溺笑开张开手,这次拥抱比之前两次都持续时间长很多,汪拾月勇敢紧紧抱住顾君奕说谢谢他送给自己一场开心的旅程,希望他一切顺利。
说完就干净利落的安检赶往候机厅。
身后响起一声巨大的男声:“艾琳,落地给我发消息。”
汪拾月摆摆手示意再见,却没有答应。
他喊得是艾琳,本就是不应该存续关系的身份。
等飞机的时候,坐在等待区的汪拾月看着手机里顾君奕发来的各种照片,没想到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偷偷拍自己,最后手指停滞在那张她张开手站在海上的照片。
原来那时候他见到自己了。
照片里的人仿佛走钢丝般危险,敲醒了沉迷的汪拾月。
抿着唇将那张照片删除。
在上飞机前最后一秒,拉黑了顾君奕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