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即逝,阿马杜终于出院。远远地看着阿马杜和家人对马嘉、江大乔等人表达着诚挚的感激,齐丹和迪斯马斯也不禁感慨万分。
等到阿马杜离开,齐丹快步走上去,叫住江大乔。
“江医生,你们真是一群有着神奇力量的人。”齐丹由衷地赞美道:“我很快就要离开桑纳了,有一个不情之请,我能去你们医疗队的驻地,那个叫麦乐村的地方,去看看吗?。”
“非常欢迎!”江大乔几乎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齐丹还欲跟江大乔多说几句话,何塞却走过来叫住他。
“齐丹先生,我想跟你聊聊。”
齐丹只得带着何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齐丹的茶水桌上,圆柱形的铁皮罐子里装着咖啡粉。齐丹取出两勺,手冲壶的水流高高而下,浸湿咖啡粉,透过滤纸,聚成一股细细流水。齐丹边泡咖啡边听何塞说出他的决定。
不一会,一股苦涩焦香的气味弥漫办公室。齐丹转过身来,手中有两杯咖啡。他将其中一杯递给何塞,并问道:“决定好了吗?”
何塞坐在沙发上,接过咖啡。何塞几乎跟齐丹同时来到卡塞。他跟齐丹一样,一开始瞧不上这群中国人。但是他来桑纳的目的其实更不单纯,是想最终完成他移民欧洲的目标。现在齐丹要走了,剩下他一个人面对这群跟自己格格不入的中国人,他觉得自己没有留下的必要。
“齐丹先生,我想转去法国,希望您可以为我写封介绍信。”何塞恳切地请求。
齐丹陷在沙发里,抿了一口咖啡,缓缓地开口:“如果因为我要离开,所以你也要离开的话,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
何塞摇摇头:“除了您,我在这没有朋友。”
“其实,你并不孤单。”沉默片刻后,齐丹突然冒出这句话。
何塞疑惑地看向齐丹。
齐丹咽下一口咖啡后,将杯子放到茶几上,认真地看着何塞:“中国医疗队来的这些日子,我用我的眼,用我的心,见证了他们的一言一行,我已经把他们当成最好的战友了。”
何塞想到中国医疗队刚来的时候,和齐丹之间有那么多误会,现在看来都已消散如烟了,心中顿时觉得有些五味杂陈。
“我们并不孤单。”齐丹看着窗外的大海,又淡淡地说了一句。
海面平静无波,海鸥飞过。
何塞讪讪地离开。齐丹也跟着起身出门,把门带上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费了大功夫布置的办公室,眼中流露出些许不舍。
夕阳沉入地平线,像橘黄色的染料倾倒在滩涂上。
麦乐村里,一半鸳鸯锅的鲜红底料咕噜咕噜滚动,另一半的清汤锅底岁月静好。红色的是温中散寒锅,肉桂、山奈、草果、丁香、小茴香、砂仁、豆蔻、花椒、干辣椒在锅中滚动。清汤的是当归党参锅,底料是当归、党参、菌菇。
对于齐丹的突然造访,医疗队的众人都有一种微妙又期待的心情,尤其是孙爽和马嘉两人。孙爽挥动细细胳膊搅动着材料,由医师升级为大厨。
“你这是要把齐丹炖了吗?”武梅吓了一跳。
“我要让他感受感受,中医药的魅力。”孙爽促狭地一笑,继续往锅里按着配比加料。
齐丹果然按约定好的时间到来。江大乔和马嘉迎出来。
还未走进食堂,齐丹耸耸鼻子:“这是什么味道?好香。”
“这是我们的孙爽医生特地给你调配的养生火锅。”江大乔领着齐丹走进食堂。
“齐丹先生,你好。今天我们想你尝尝中华美食精粹之火锅。”孙爽的手不断地搅动着火锅汤底,嘴里向他炫着。
齐丹看着锅底,指着锅底里的当归:“我知道,这个叫当归,能补血润肠。”
江大乔和马嘉有些意外。
齐丹接着说:“上次孙医生给我把脉,说我气虚,我回去搜了一下,他们说这个东西可以治气虚。”
“厉害!这么快就了解了。那我考考你,这个是什么?”孙爽用筷子指着一块党参问道。
“人参,对不对?”齐丹的语气倒是颇为自信。
“半对吧,这是党参,人参的一种。”孙爽笑着:“这是当归党参锅汤底,这两味中药的组合很很好的活血通经,养血益气,补中益气的功效。”
孙爽又指着另一半油润润的锅:“这是个辛辣的锅底是我们中国冬季火锅最常用的锅底,能温中散寒、化湿行气,适合冬天手足不温者食用,除了效果好,口味也非常棒。”
第一次见吃东西还能治病的,齐丹啧啧称奇:“第一次听说吃东西还能治病。看来,有边界的是我们的认知,而知识无界。”
齐丹说着,拿出自己带来的白兰地,挨个儿挨个儿倒酒,到马嘉时,他的手停住。马嘉笑呵呵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
齐丹举杯对着武梅和孙爽:“先敬两位美丽的女士。”
齐丹看着孙爽:“孙医生,我为我之前的狭隘向你道歉,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中医的奥秘,但辛巴证明了你的高超医术。”
他又转向武梅:““武护士长,在桑纳普及肝素帽简直是一个奇迹,你做到了。”
齐丹说完跟两人碰杯,三人一饮而尽。
“你们让我见识到了中国女人的魅力。”齐丹拿起酒瓶替两人又倒上酒。
马甲插嘴:“中国女人的魅力你才见识了百分之一。”
“当然,还有中国男人的魅力,马医生现在是我最钟情的男人。”齐丹开着玩笑。
“这话不合适,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马嘉故意害羞状。
众人笑成一团。
齐丹有些羡慕地说:“我理解桑纳人为什么喜欢中国医疗队了,你们虽然每个人都不一样,但遇到困难时候的反应却永远团结、永远无所畏惧,你们让我想起了电影里的超级英雄。”
江大乔笑笑:“中国的故事里从来没有超级英雄,只有努力拼搏的普通人。”
“可就是你们这群普通人把阿马杜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你知道为什么就算有一线生机,我们也不愿意放弃吗?”江大乔问齐丹。
“为什么。”
“因为阿马杜是他自己,是我,也是你。”
齐丹不太明白话中的深意,等着江大乔继续解释。
江大乔微笑着:“人类命运是一个共同的整体,无论什么肤色、民族、语言,我们创作的是共同的人类文明,而医生的使命就是拯救每一个需要拯救的生命。我们国家有一位伟大的领袖曾经说过一句话,风物长宜放眼量,意思是我们应该放开眼界,用更宽广的视野去看待万事万物。”
江大乔眼睛闪着微光,齐丹被打动了,有些惋惜地说:“可惜我跟卡塞医院只签了一年的合约,任期马上就到了。你们中国有句话叫什么……什么很晚。”
“相见恨晚。”马嘉补充。
“对!相见恨晚。真是遗憾,如果我不走,我很愿意成为你们的一分子,我希望你的国家,我的国家,还有桑纳,我们的命运永远在一起。”
“没什么遗憾的,你忘了,我们是共同体,无论你走到哪里,我们都不孤单。”
齐丹赞同地点头:“我已经跟坎戈推荐了,希望我走之后,我的病人由中国医疗队接手。”
江大乔点点头:“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托。齐丹先生,你准备回法国吗?”
“玻利维亚。”齐丹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那片被称为天空之境的乌尤尼盐沼,我觉得它在召唤我。而且我知道,那里的人肯定会需要我。之后我可能会去海地,看世界上最美的山,或者去智利,在圣地亚哥大教堂前喝最美的葡萄酒。”
马嘉看着齐丹微醺陶醉的表情,不禁感慨地说:“齐丹先生,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医生的另一面,你心里有真正的浪漫。”说着,举起盛满饮料的杯子:“敬您,也敬您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