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还在门外……”
吴德话未说完,便被慕容翰一个眼神噎回去了。
“臣等告退。”
群臣们看出皇帝心情不好,谁也不想多呆。
想来是和门口立着的那块石头有关系,又臭又硬的脾气,除了领兵打仗,平日里没谁喜欢这种脾气。个个跑得飞快,生怕皇帝的怒气撒到了自己身上。
“叫他进来。”
慕容翰终于吩咐了。
吴德也松了口气,这事,该来的总会来,不如早死早超生。
“大将军,皇上请你进来说话。”
魏延年提起冻僵的腿,一步步进了殿。
室内温暖如春,浓郁华贵的龙涎香,呛得人鼻子痒。
魏延年一时觉得很不真实,这一切明明都与他无关,他却在这里。
只因为那个人。
他忽然明白,其实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异常薄弱,如果不是那个叫云鹤的女人,他如今还在丹霞天,或者无量海,总之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但他又甘之如饴。
只能说他栽了,栽的彻彻底底。
“臣魏湛,参见皇上……”
“魏卿是有什么事吗?”
慕容翰继续批这奏折,没有让他起身。
“臣有个不情之请。”
慕容翰沉默半晌,笑了笑,也不看他。“哦?大将军的不情之请,是为了谁呢?”
魏延年毫不犹豫,伏身行了大礼。“为了长公主殿下。”
慕容翰手顿了顿,一滴墨落了下来。
这倒是慕容翰没想到的,他的大将军竟然这么快就低头了。
为了那个女人?
慕容翰忽然有些不得趣,他本想搓磨魏延年一番,但现在倒没机会了。
“为了朕的阿姐?”
“是,长公主温婉娴德,秀仪懿华,臣倾慕已久……”
“你这是,在求娶长公主?”慕容翰听着丝毫没有高兴,只觉得虚伪。
但他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是,还望陛下恩准。”
那个桀骜不驯的将军,现在多么乖巧,有求必应。
“那你府里现在那个女人怎么办?朕记得,你三番几次告诉朕,你是有夫人的。”
“那不过是臣一时见色起意,从外面找的女人,玩玩罢了,一个侍妾而已。陛下不必费心,倘若陛下不喜,臣立刻回府将她发卖出去。”
慕容翰看着魏延年,恨不能盯出个洞。
但他低眉顺眼,滴水不漏。
从这种人嘴里听到这些话,已经实属不易,慕容翰心头总算舒畅了几分,但也不想逼太紧了。
他笑了起来。
“大将军为我大缙开疆拓土,镇压叛贼,诛杀奸佞,是难得的大忠臣。这也算不得不情之请,朕本就有此意,想必皇姐知道此事也会开心的。”
“谢主隆恩!”
“退下罢,朕过几日便会拟旨赐婚。”
魏延年又叩谢了一番。
慕容翰见他似乎还有些舍不得走,笑道:“那位姑娘昨日喝的有些醉,阿姐留她在宫里歇了一晚,待会儿想必也就送她回去了。”
魏延年紧了紧拳头,却说着:“是臣府里没有教好,劳长公主费心了。”
·
漱芳斋。
云鹤侧身躲过一刀,翻滚在地,将一把椅子掷了出去。
那人一掌将椅子击碎。
“这才过几日,你倒不认得我了,枉费当日拜个把子。”只见那蒙面侍卫摘下面巾。
“李奂!”
云鹤忍不住惊呼。
“我现在是缗月国国君的异母弟弟,萧淮轼,也是缗月国暗卫十九。”十九笑了笑。
“可风月簿上我未见你名字。”
“哦,那是因为我们每个人拿的都有些出入,我做的有些事情不能提起告知你,否则事情便无法顺利进行。倘若你告诉魏延年今日我会来刺杀你,纵使这只是出戏,你觉得他能袖手旁观吗?还能旁若无人的走出皇宫吗?还能与皇帝对答如流吗?”
不能。
当然不能。
他或许立刻就要杀进来。
云鹤敢笃定。
但她不能让他这样做。
“那你不会真要杀了我吧?”
十九笑道:“开什么玩笑,我只是要伤你一刀,离间魏湛与皇帝,让他对皇帝怀恨在心,让皇帝也不敢再重用他,顺水推舟可再次将我那便宜哥哥推上国君之位。”
“这是一箭三雕啊。”
“你自己动手吧。”十九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然后往外逃就好了。”
说完将匕首扔给了她。
云鹤左比划,右比划,最后在左手胳膊上来了一刀。
顿时鲜血淋漓,唇色苍白。
“你倒是对自己挺狠。”
十九扔了一罐药给她,嘱咐道:“每日两次,洒在伤口上,不要沾水,很快就好了,我先走了,门口的人我都解决了,你看什么时候走罢。”
·
云鹤跌跌撞撞出了门,满地宫人都晕了过去。
她想找人,这附近却实在清净。
愣是没看着人影。
想来昨日他们关押她的时候,专门挑了宫里僻静的地方。
此刻已近黄昏,也没有人来寻她。
想来皇帝是有意要多关她些时候,来个下马威。
雪越来越大,她跌跌撞撞走了很久,忽然听见有人惊呼——
“呀!好多血,来人呐,你是哪宫的?”
银雀一边招呼着身边的小丫头,一边嫌弃:“娘娘咱们快走,找人来处置了,这么多血怪晦气的!”
云长妩抚着心口,扶着银雀打算走开。
云鹤侧头看过去,云长妩也还未彻底转身。
她们都忽然定住了。
冰天雪地里,骨肉相连,血脉相承的两个女人,时隔多年,再次立在了一个院子里。
“娘娘怎么了?”
云长妩陡然松开银雀的手,朝眼前人走了过去。
云鹤吓得倒退两步,踩了裙子,跌坐在雪地里,衣衫湿了一片。
冷的刺骨。
“阿鹤?”
云长妩端详了半天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
云鹤站起身就要走,却是一个踉跄又跌了下去,失血过多,脑子也不甚清醒。
她不想回答她,这个相逢是个意外。
“来人,将她带到长春观,再把太医叫来。”
她嘴上说着“不必了”,却架不住那些宫女,直接将她带去了长春观。
眼前的景象渐渐昏黑,她彻底晕了过去。
·
镇国将军府。
“将军……”李泽敲了敲门。
魏湛头也不抬,“进来。”
李泽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讲,按理说他应该痛痛快快说出来,但他们家将军已经应了皇帝赐婚,也不知对从前那个姑娘存了几分真心。
“那个夫人……不,云姑娘她——”
“她回来了?”
李泽舔了舔唇。“不是,宫里出了刺客,云姑娘她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