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用粗糙的手温柔地摸着他的头,笑着说过几天他就会知道了。
他懵懵懂懂地歪了歪头,突然希望这几天能够过快一点,就可以知道妈妈晒萝卜条是要干什么了。
后面连续几天都是大太阳,到第三天,萝卜条里面的水份就已经被晒得差不多,成了萝卜干。
他看到妈妈把晒在绳索的萝卜干全部取下来放到一个盆里,再用辣椒,以及几样很常见的佐料腌制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装到已经洗刷干净的陶瓷坛子里,并且密封好。
他正要问妈妈这又是在干什么,妈妈就主动告诉他要再过几天,等萝卜干入味了就能吃了。
他撇了撇嘴,新鲜的萝卜都不好吃,萝卜干肯定也不怎么好吃。
然而,几天以后,当妈妈把腌制好的萝卜干从坛子里面拿出来,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妈妈做的萝卜干又脆又爽口,还很辣,他吃了就停不下来,辣得鼻涕都流出来了也还要继续吃。
可是吃了几根以后,妈妈就不让他吃,说等吃饭的时候再吃。
他虽然还想吃,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到吃饭的时候,他咬一口萝卜干吃一大口饭,不知不觉连吃了三碗饭,这可是十分罕见的,要知道平时他连一碗饭都吃不完,妈妈和爸爸都特别地高兴。
也正是知道只要有萝卜干,他就能吃很多的饭,往后的每年冬天,妈妈都会做很多的萝卜干,一直持续到他大学毕业。
他大学毕业那年,妈妈因为长年累月的操劳过度,最终积劳成疾,身体变得很差,不仅要长期吃药调养,也不能再操劳。
所以,往后的数年,直到他娶妻组建新的家庭,妈妈都没有再做过萝卜干。
其实,如今生活质量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就算到了冬天,想吃什么菜也都可以去买,就连萝卜干也可以买得到。可是买的萝卜干味道却与妈妈做的不一样,他一点也不喜欢,根本做不到连吃几大碗饭。
看到亲戚送的那些白萝卜,他就越发想念妈妈做的萝卜干。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无意间跟妈妈提到过好想再吃她做的萝卜干,隔天晚上下班回来,他就看到自家阳台上晒了很多萝卜条,妈妈的脸色看着也比平时要差。
他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就让她不要弄。
她却说萝卜条都已经晒了,要是不弄就浪费了,还让他明天下班回来的时候记得买两个陶瓷坛子,她身体差,又不认识路,不好去买。
他知道妈妈的性格很执拗,只要自己决定好的事情,就不会再改变,加上也不想浪费那些萝卜,毕竟是家乡的亲戚大老远带来的,妈妈还辛苦切了很久,只好跟她说,到腌制装坛的时候,让他来,她在一旁指导就好。
妈妈满口答应,说有人愿意帮她做,她只要在旁边看着,这种好事她求之不得。
可是几天后他下班回家,却发现阳台上晒的萝卜条已经腌制装坛,而妈妈的状态看着很不好,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又心疼又生气,先是责问妈妈怎么出尔反尔,明明之前已经答应他,将萝卜条腌制装坛这几个步骤由他来做,结果却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把事情都做了。然后又说她是不是忘记了医生的嘱咐,医生已经不止一次说过她的身体现在越来越差,绝对不能操劳,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面对他的责问,妈妈先是笑了笑,然后像小时候一样,一边摸着他的脑袋,一边辩解她不是故意出尔反尔,也没有忘记医生的嘱咐。她是觉得他每天上班那么累,下班回来就该好好地休息,不该再去做其他的事情。而且,她这两天感觉自己的身体还行,再说腌制装坛也不是很累的事情,就自己来做了。
从妈妈的解释,他知道她是心疼自己这个儿子,才没有听他的话,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嘱咐她以后绝对不能再操劳了。
妈妈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以后也确实照做了。
几天以后,萝卜干入味了,妈妈让他尝尝,看看味道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他吃了,萝卜干的味道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可是做萝卜干的母亲,却比以前苍老孱弱了很多。
看着身形都变得佝偻的母亲,他想也许这是妈妈最后一次亲手做萝卜干了。
他舍不得吃,就一直放着。
一直放到如今,他把才把萝卜干带到公司里来当下饭菜。
当年,因为家里买不起其他的菜,妈妈才用萝卜干代替;如今,他是因为想把买菜的钱省下来,才用萝卜干代替。
虽然像他这种每顿都买最便宜饭菜的人省下来的买菜钱并不多,但有句话叫积少成多,一顿饭可以省十来块,十来天就是一百块了,还是很可观的。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你快说啊。”见徐文半晌不说话,还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中,同事急得不行,握住他的手大力地摇晃了几下,看到他回过神来,才拍着自己的胸口说:“就凭我们的交情,你要是有什么难事,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徐文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拿着筷子的手悄然握紧,半信半疑的问:“你真的会帮我?”
同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无论是眼神还是神情都是那样的真诚和坚定:“我一定帮你。”
徐文抿了抿唇,声音在嘈杂的食堂里显得很小,哪怕是坐在对面的同事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我老婆前几天生了。”
同事诧异地挑了挑眉,徐文说的这句话显然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但或许也正是因为他老婆生孩子了,他才会突然变得很缺钱。
因为按照日子进行推算,徐文的老婆应该还有十多天才到临盆的日子,看来是早产了。
一般早产的婴儿身体都比较孱弱,需要进保温箱养一段时间。
但婴儿在保温箱里面待一天,就要好几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