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半,我们从酒店出来,走路都有些飘,各自拿着手机发消息。
我是给苏彤回,她不知是给谁回。
苏彤很快发来视频通话,我按了静音,无声叹息。
送她到楼下,互道晚安。
她一转身,胖子就急眼,“虎哥你麻烦了,苏家嫂子刚才一直打我俩电话,还要跟我们开视频,我们都没敢接。”
我说嗯,不接是对的。
“那你回去怎么交差?”
“交差?”我一声闷哼,“我需要给她交差吗?”
在平岗路口遇到苏彤,她的新宝马停在路边,她的人则立在车旁,像一杆标枪。
我下车,胖子和丁健两个赶紧溜,连个招呼都不敢打。
苏彤不看我,自己上了驾驶位,我上副驾驶。
上了车,车内气氛极度压抑,暴风雨来临前兆。
“去哪了?”
“樟城。”
“去哪干嘛?”
“见侯美玲。”
“见她干嘛?”
“保命。”
“保命?”
苏彤眼瞪的极圆,胸口剧烈起伏。
“怎么保命?”
“陪她逛街,看电影,吃宵夜。”
她就怔住,眼睛眨眨,而后笑,“你还真敢说?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方便接。”
“不方便接?回个信息总行吧?”
“我回了啊,不告诉你在忙。”
“在忙什么?看电影?还是逛街?吃宵夜?还是别的?”
“在上床。”
她再次怔住,傻眼,气哭。
“你跟她上床?”
“对啊,你信吗?”
她就傻住,不敢说信,也不敢说不信。
我就黑脸,逐渐爆发:“你还委屈,不是你乱动我的一百万,我至于这样?”
她被我镇住。
“你知道被人用枪指着头是什么滋味?”
“你有没有体会过死亡来临时的那种恐惧?”
她眨巴眼。
“你以为侯美玲是什么好人?她是别人的三,流了别人的孩子,却要把这烂事安在我头上,这口烂锅让我背,你明白我是什么感受?”
“我一个老婆怀别人孩子还不够,这又再来一个,还明目张胆地告诉我,这事你必须认,不认就打烂你的头!”
“换做你是我,你是什么感受?”
我拿出烟,抽一根叼上,想点,又放下,“最恶心的,是别人都以为她是我老婆,但她却在和别人开房。”
如此苏彤哑巴,表情不敢再气,老老实实按下启动,开车。
良久,她说:“那你也应该给我回个信息。”
“我回了,都说在忙,你非得问忙什么,还要开视频,那种情况我怎么开视频?”
说话间,我点开朋友圈,侯美玲果然更新了一条动态:谢谢你,亲爱的,陪我看那托。
配图是我们两个在影院里大笑的照片。
底下不知谁给她评论,她给回复:哈哈,那托,我那口子就是这么叫的,我纠正他还说我没文化。
看看发圈时间,四个小时前,正是我们影院里接吻完发的。
“我不觉得你没时间给我回信息。”苏彤还在委屈。
“好,那我明说了,我跟她看完电影,她和那个男人去开房,我和那个男人的司机和保镖三个人斗地主,你告诉我,视频我怎么接?”
“就那样接啊,既然是他的司机和保镖,自然知道这些丑事,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的正经老婆他们也要管吗?”
“你是不是傻?我敢有正经老婆?那一百万拿来干嘛的你不知道?”
“人家给我一百万,那就是给我戴绿帽的补偿,我以后就不需要老婆,在外人眼里,侯美玲就是我老婆,但我不可以碰她,这个你明白?”
“还不明白?好,那我说直白点,就算我可以有老婆,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你是我老婆,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告诉别人你是我老婆,除非那个狗日的倒台被抓,否则,我永远不会承认你是我老婆,因为我怕某一天,指在我头上的那把枪指到你头上,指到我们两个的孩子头上,这么解释你明白了?”
说的苏彤无语,“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在外面杀了人,割了别人耳朵?这些事你要喜欢听,我以后全都告诉你。”
“你应该告诉我,别人给了你一百万买命钱。”
“我怎么知道你会偷我的钱包拿我的钱?那你花钱的时候为什么不过过脑子?那张卡不是我的名字你为什么要用?”
“那卡后面写着密码,我想肯定是别人送给你的。”
“那你问都不问就用?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当初哪怕问过半句,我也落不到今天这个局面。”
一番抢白,苏彤难受无比,不出声。
如此我叹气,换成温柔口吻:“行了,也没多大事,只要我好好配合,人家不但不会收拾我,还能给我许多方便。”
说着,拿出烟点了。
苏彤立即问,“给你什么方便?”
“以后我的生意会越做越大,很多东西,别人搞不定,我一句话就能搞定,只要那个老板不倒台,我就能一直沾他的光,走他的运。”
如此说,她又喜悦起来,“意思是……”
“意思是以后我会赚更多钱。”说完看她,“你也会有更多钱,一辈子都花不完。”
她就扭捏,“我宁愿不要那么多钱。”
“这不是上了贼船,没办法嘛。”说着,我把烟灭了,扔出窗外,手伸去她大腿,“好了宝贝,这事是我不对,我应该早跟你解释,今天事发突然,我也没准备。”
顿一顿:“不过我今天确实不太高兴,他那个司机和保镖,不是人来的。”
“怎么了?”苏彤声音很担忧,“他们怎么你了?”
“狗日的,两个人合伙赢了我三万多。”
“我靠!”苏彤瞬间怒。
“算了,改天我再赢回来。”说着,我的手顺着她大腿往上。
……
吓唬苏彤,并不是为了掩饰偷欢,而是我真的察觉到危险。
我希望苏彤好,希望她高高兴兴,永远快乐,有很多很多钱。
就是不希望她被拉扯到姓郭的这些烂事中。
做工厂虽然累,但明显安稳,挣的钱也干净。
……
周一上班,照例开周会,报表很不理想,四条线,只有小武一条线达成目标。
我把四个技术主管和课长康有名喊来办公室,简单一番训,而后下令,“姜川,这个星期平均良率还是达不到九十请你辞职,康科长,你负责督促跟进,他良率起不来,你试用期不合格,一起打包走人。”
说完从抽屉拿出一沓现金,直接拆开一半,在桌面上比高低,感觉多少差不多了,喊小武上前,把一半递给他:“半个月来,四个主管,只有你完成目标,这是给你的绩效奖励。”
小武惊讶,迟疑着把钱接了,面上抑制不住地喜。
“至于其他人,前半个月五千块肯定是没了,还剩后半个月,五千块还有希望,好好努力。”
那几个人表情各自黯淡。
我又说小武:“钱我没数,你自己点下,多于五千给我退回来,低于五千就算了,这半沓反正还在这,我给你留着,后半个月你要是还能达成目标,这半沓就给你。”
那厮笑。
康有名打趣:“那多了也不用退,反正都是他的。”
“那可不行,万一他小子后半个月骄傲翘尾巴,目标达不成也说不准。”
众人都笑。
开完会我留下康有名,严肃问:“你觉得姜川怎么样?”
“老实说,不太好,他老是打游戏,还天天喝酒,大早上来都是醉醺醺,这怎么干活?”
“嗯,你觉得他不行,你就多批评,多教育,改善不了,该换就换,你手下有没有好的技术员?”
问的康有名眼睛一亮,连忙说:“有。”
“有就叫过来,把不行的替换掉,要不然,我就只能把你替换掉。”
康有名老江湖,瞬间懂我意思,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上午忙完,快吃饭的时候,我送给舒敏一包巧克力,问她:“感觉怎么样?”
舒敏红着脸,“没事。”
我挺尴尬,不知道怎么说,千言万语汇成三个字:“对不起。”
“没事。”舒敏说:“你不用想的太严重,月份小,就跟平时生理期差不多。”
如此,我稍微宽心,默默点头。
吃完饭回办公室,桌上放着一个苹果,底下压张纸条:虎哥,我希望你永远开心。
我就头大,盘算着,要不把舒敏也给调开。
办公室里搞女人,早晚会坏事。
气象局通报,台风来临,各单位工厂做好预防。
第二天,狂风大作,暴雨降临,厂里的树顶被吹落,吃饭时工人们嘻嘻哈哈,拿着手机拍照。
下午,风雨稍微小些,保安打来电话,“刘总,外面有个美女找你,要不要放进来?”
“美女?叫什么?”
“李美琪。”
李美琪?我不认识。
“她说,你弄坏了她的琴,你答应要给她赔偿的。”
琴?
我想起来了,当日在帝王阁干仗的时候,我没有趁手兵器,接了别个小女孩的提琴做兵器,当时是说了要赔。
于是对保安说:“放她进来。”
不一会,那个女孩来到我办公室,提着雨伞,背着琴,头发衣服全部湿漉漉,以至于都能看清她内里的衣服颜色。
如此惨象,我让舒敏去仓库领两条新毛巾,再领一套工作服,舒敏依言去了。
我问女孩:“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女孩答:“你们这里太偏了,公车只能到路口,后面一段路要走,又遇到台风,就这样咯。”
说话声稚嫩,听着还蛮可爱。
我笑笑,再问:“干嘛这么久才来找我?”
她就瞪眼,“哈,还讲我,那天你都没有留电话也没有留姓名,我是去公安局查资料查很久才知道你的名字和工作地址。”
“没有我电话吗?”
“人家不给看,名字和地址还是我偷偷看的。”
蛮不容易,我呵呵笑,“对不起,当时太急,疏忽了,你的琴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琴……”她把琴从背后摘下,拉开拉链,里面竟然是个木头盒子,打开盒子,才露出那把琴。
并且,盒子里有黑色绒面,正好勾勒出一把琴的样子。
台风天浇湿了女孩全身,但那琴滴水不沾。
“可以啊,这琴盒不错。”
“嗯,刘总你真有眼力,琴盒和琴是一套,买的时候一百九十万,那天被你弄了一下,里面的音柱受到震动,现在出来的音色完全不对,我自己找过几个人,但是他们都不太愿意帮手,逼不得已,我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刘总,刘总?你在听吗?”
我听个鸡儿。
当她说琴和琴盒总共价值一百九十万时我的魂就飞了,后面说的啥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末了笑,下巴点,“你叫什么?李美琪是吧?你是处女吗?”
她愣一下,摇头。
我就火了,“不是处女你凭什么要这么多?”
“多?”她呆呆地看着我,“修琴……和星座有关系吗?我虽然是水瓶,但我对琴的音色要求也很高啊,不是说随随便便修一下就能用,至少,要跟之前差不多。”
我特么……
直接笑了。
刚好舒敏拿了毛巾和工作服过来,她接过毛巾说谢谢,擦自己头发。
我一阵无语,末了问:“那你说,修琴多少钱?”
“我问过了,要拿去香港找琴王梁,他可以把音色恢复到和之前一样,费用我也不清楚,估计,二三十万就够了。”
二三十万?!
还【就】够了?
我就笑,问她:“你怎么来的?”
“坐公交。”
“路费多少?”
“从望江南站到你们公司,总共六块钱。”
“六块钱?”
“嗯!”她还很郑重地嗯。
“你就不能打个滴滴吗?给你淋的这么湿。”
“那不行。”她摇头,“打滴滴要二十块,太贵了。”
!
我特么服了。
“打滴滴二十块你嫌贵,修个破琴二三十万你说才这么点,你是来搞笑的吧?”
她一下子傻眼,赶紧把琴盒盖上,惊慌失措,“这不是破琴,这是凯瑟琳(注:凯瑟琳公主,英国皇室)用过的,世界名琴。”
“她就是蔚(游戏人物,和凯瑟琳是搭档)用过的她也不值一百九十万,你当我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