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再笑,招呼我:“喝茶。”
我端茶杯抿一口,放回去,心里只盼,这该死的时光赶紧过去。
贵妇人又问,家里几口人,以什么为生,父母年龄。
我一一作答,家里还有父母,农民,都五十多,我在一家工厂当高管,月薪一万。
“看看,我讲什么啦,月薪一万,美玲小姐一根指甲都不止一万,他当然不敢提亲啦。”
保姆叽歪着,语调中似乎在同情我?
贵妇也道:“悬殊相差是有点大,但也不要紧,当初你要勇敢一点,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事。”
“妈,是我不让他来。”侯美玲终于开口,说完又低下头去。
贵妇人笑,点头,“我懂。”
你懂个鸭子!我心里道:是老子的话老子早就来了,管你家有钱没钱,老子睡了你姑娘,那就是你女婿,你不认也得认,也就姓郭的那个伪君子才不敢来。
基本信息问完,贵妇人发话:“美玲,你带他去楼下逛逛,给他买身衣服,等会我做好饭再通知你们。”
说着起身,那保姆还惊讶:“不是吧?你做饭?”
贵妇人呵呵笑:“美玲朋友第一次来,很难得,我做吧。”
那侯美玲这才抬眼看我,看后想生气,又忍俊不禁,末了怪我:“你好歹打扮一下。”
“你也没说你老妈在家,不然我肯定打扮的漂漂亮亮。”
美玲不想跟我费口舌,摇手,“走吧,去外面给你买套衣服。”
还有这好事?
跟美玲出门,注意到她走路很缓,说话也无力,似乎提不起气,猜到应该是小产后身体虚弱导致,进入电梯我说:“姓郭的太不是人了,害你成这样。”
她听了脸色黯淡,末了说:“也不能全怪他,我自己也有错。”
说话间低头,我又注意到,她两只眼睛的确不一样。
正常的眼,清澈深邃,透着幽怨。另外一只,则是清澈透亮,却无神。
想来是眼珠整个掉落,装了只假眼。
小王公子不是说了,侯美玲好像装了一只蓝宝石眼。
电梯快到一楼,她又对我道:“谢谢你。”
我问谢什么。
她说:“谢谢你帮我惩罚了李凯。”
说到李凯,我就问:“他是怎么打你的?又干嘛打?”
她回:“就是那天去见大师,见完后跟明哥去吃饭,后面没忍住,就跟他说了孩子的事,明哥也拿不定主意,带我去医院先检查,手机一直没开机,再后来,就是第三天,我正在办公室做事,李凯进来,问也不问,抬手就打。”
说着低头,“都是我的错,大师都说了,不要让我见男人,我忍不住,见了明哥。”
说的我心惊,自己也把事件脉络铺开。
侯美玲见姓郭的,李凯以为是来见我,后面侯美玲电话打不通,李凯就给我发视频,结果视频里田小明个二货穿个吊带浑身清凉,李凯就以为是我和侯美玲开房。
所以紧急回国,回国先打侯美玲,再搞我。
阴差阳错,真的是阴差阳错。
“那李凯也太不是人了,你的眼睛……”
“眼睛是磕在桌子角上磕的,李凯也没注意,后面还是他送我去的医院。”
嚯,听她意思,李凯打她应该?
“我本来就做错,就算他不打我,我也得向他道歉,有了孩子,我必须退婚。”
“退婚以后呢,孩子怎么办?”
“生下来,我自己养。”她说着笑,“但是天意……挺可惜的。”
我就服了,“你一点都不恨姓郭的?”
“恨他做什么?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如果不是他,我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个问题。”说着笑:“只能说我命苦,怨不了别人。”
这性格……
我忽然有点懂了大师的意思。
侯美玲还真是个天生苦命,任何事,她都归罪与自己,这样的软弱性格,不就是谁都能欺负。
这事换成田小明肯定不成,那丫头,连亲妈都要怼,外人更加不用提。
两人去了商城,她随便给我配了套衣服,衬衫长裤,一双小牛皮鞋,花费不到两千,她付的账,我也不拦。
帮她和姓郭的擦屁股,我干嘛要付钱。
倒是后面一条皮带贵点,一万三,我想自己买,她拦着,我就让她买了。
买完衣服时间还早,找了家咖啡馆坐下,两人闲聊。
我问侯美玲,“讲讲你和姓郭的事呗,回头你妈问起我也有话说。”
侯美玲便讲她的往事,小时候很穷,跟着妈妈在乡下姥姥家,舅妈脾气不好,总是说难听话,苦活累活全是妈妈的,但妈妈也无怨言,只是说,将来有一天,爸爸肯定会来接。
舅舅家的孩子总欺负她,可她没有别的小朋友玩,只能受欺负,受了欺负还不能生气,要赔笑,不然人家不跟她玩。
为了有朋友,她把受欺负当成正常的,别人怎么欺负她都笑,时间久了,所有人都欺负她。
直到那一天,明哥出现。
明哥大她十五岁,和姥姥一个村,是镇上中学的老师,看到一堆小孩欺负她,就呵斥那些人,还把她领回家,给她洗手洗脸,给她零食吃,还让她看电视。
以后她没有地方玩,就去明哥家,明哥的家人对她很好,明哥周六日会教她写作业,有时骑自行车带她去外面玩,把她当亲妹妹。
大概十岁左右,她就对自己说,以后长大,要嫁给明哥。
然后她爸爸来了,接走了她和妈妈,从此她和明哥再无相见。直到十多年后,她回国,又意外地在家里看到明哥。
原来这么多年,明哥已经不做教师,而是在她父亲的帮助下,成了身份高贵的人。
再次见到明哥,他四十多岁,成熟稳重,风度翩翩,堪称君子典范,她孩提时的梦想又燃烧起来。
两个月前,她花了点心思,诱惑了他。
说到这里时侯美玲面上有奇异光彩:“我这样的姑娘,主动上门,那个男人拒绝得了。”
我听呆了,嗯嗯点头:“那倒是,反正我肯定拒绝不了。”
侯美玲继续说:“过程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但至少,我完成了我儿时的梦。”
过程不美好?
我就笑,“老男人不行?”
她就黑脸:“这个是重点吗?”
我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您继续,后来呢。”
“后来?”她摇头,“就那一次,我们再没见面,天晓得,一次也能怀上。”
嘿呀!
我一拍巴掌,“你说你图什么,好不容易睡个男人,没体验到快乐都罢了,还惹出这么多事。”
她自己也摇头,用勺子轻轻搅动咖啡:“这就是命吧,大师都说了,我天生命苦。”
说的我心一动,“那个大师讲的?”
她摇头,“算了,已经这样,懒得提。”
后面无话。
这事儿全是她自己作的,我想。
大师看人真准。
“对了,你爸是做什么的,听上去,很厉害。”
侯美玲怔住,想一想,说:“他是个混蛋,一个有钱有地位的混蛋,他现在认为是我丢了他的人,还迁怒于我妈,无所谓了,结完婚,拿了钱,我们自己过自己的。”
嗯?
我们?
我听着不太对,“意思是?”
侯美玲见我不懂,给解释:“结完婚,我爸会给我五个亿,足够我们用了。”
“不不,我是说,结婚……”手指点她和我,“你是说我们?”
“是啊,有什么问题?”
开玩笑。
问题大了。
“姓郭的只让我承认是你男友,可没说结婚。”
如此说侯美玲皱眉,身体向后靠,目光古怪地看着我。
“那你以为,我找你是干什么?”
“不就是……当个挡箭牌,还有什么?”
侯美玲不答话,表情继续古怪,末了说:“苏晴是你老婆对吧。”
是啊。
“你是不是对你老婆说,非要睡了我不可?”
这……
好吧,我承认,“嗯,我是说过。”
她就点头,“那不就行了,你可以睡我,而且可以睡一辈子,还有花不完的钱,这样不好?”
“我草!”我直接爆粗,“我想睡你,但不是这样,这跟许国阳说的完全不一样。”
“你嫌弃我?”她再次皱眉,“你觉得我流过产,不干净了?”
“那个绝对没有,我对天发誓,你这样的,别说流产,你就是带个孩子,那也是很多男人遥不可及的梦想,但我想说的是,许国阳跟我讲的,让我顶缸,没说结婚,你这样突然一下子,你给我整懵了知道不。”
“好吧,那就先不谈结婚。”她说着笑:“你想先和我建立感情?也可以。”
不是,这国外回来的人,都这么open吗?
我说:“你都不了解我,就跟我谈结婚,不觉得太儿戏?”
“那倒没有。”侯美玲喝口咖啡,笑:“我和你老婆聊过,你老婆说你很好,相对大部分男人而言,你算比较靠谱的丈夫。”
我去,苏晴什么时候跟她还聊过这个?
侯美玲继续笑,“你不会以为,我傻乎乎的什么都不问,就贸然跟你结婚?”说着摇头:“别激动,就算你同意,我也得考察一段时间,选男人这种事,我走眼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