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苏衍云安静地开着车，秦宛臻披着他的外套，坐在后座沉默不语。
苏衍云从后视镜看了她一会，见她白着一张脸，便温声询问：
“秦总，还冷吗？”
他的问题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僵直的秦宛臻摇摇头，眸中染上了一层焦急的水雾。
“衍云，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迫切地想从他人口中得到她失控的答案，接着她又说：
“我好像进了另外一个时空，成为了旁观者，我看着自己对佣人做出粗暴的行为，却无法控制我的行为。”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苏衍云神色一凛，立刻靠边停车，从包里拿出急救气雾，下车跑到了后座。
“秦总，放松，呼吸。”
苏衍云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只因为她发抖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疼。
气雾剂的效果极好，两分钟不到的时间，急促的呼吸就放缓了。
此时的秦宛臻双眼空洞，一种前所有未有的丧气感将她整个人都抽空。
原本以为，她只是身体有问题，现在，连精神也不可控了，那她这个人还算是完整的人吗？
她一边说着要复仇，一边却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颓废，失落，抑郁，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快，大概是她的忌日吧，甚至，在这一刻，她生出了真正想死亡的念头。
“秦总。”
苏衍云将秦宛臻的头靠近自己的心口，伴随着平稳又强健的心跳声，他轻声道：
“那个时候，你包裹着纱布躺在病床上，因为感染严重，几次陷入了病危中，你知道是什么支撑你活了下来吗？”
秦宛臻被他的问题稍稍唤回了一些理智，她缓缓摇头，往他的怀中钻去，试图躲避得更深一些。
“是许曼珍，你的名字。”
秦宛臻浑身一颤。
“这个名字赋予了你记忆，不论美好还是痛苦，你都无法舍弃它，甚至在心跳骤停的那一瞬，这三个字将你从死神手中拉回。”
秦宛臻抬起头：
“衍云，你想说什么？”
苏衍云认真地看着她，眸中映出她惶恐而疑惑的倒影，他温声道：
“你之所以会活下来，是因为你还想做许曼珍，你为之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告诉大家，你就是许曼珍。”
秦宛臻的瞳孔忽而剧烈收缩，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苏衍云的话推翻了她一直以来坚定的设想，她告别过去，以新的身份出现在南城，就是为了复仇。
怎么可能……还想做许曼珍呢？
“所以，你不该为眼前的一切而感到沮丧害怕，因为，那都是你变成许曼珍的必经之路，死何其简单，生才是最伟大的。”
生……吗？
在她复仇结束的那一天，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她就是许曼珍，她还活着，她重生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许曼珍已经死了，我是秦宛臻，我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你可以，只要我们存在的一天，你就可以，所有知道许曼珍的人，都是你活下去的理由，不论是你的家人，还是你的对手。”
有什么在她的心上扎了一下，然后一株绿芽开始生长，它柔弱翠绿，却蕴含着无限的生命力，让她在她生日的这一天，重新找到了目标。
不只是为了复仇，还有做回自己，那个她喜爱的，单纯的许曼珍。
“我好像……懂得了你说的话。”
求死的决心瞬间消失，暖流重回四肢。
苏衍云忽得一松，勾了勾唇角：
“不愧是秦总。”
“可是，我为什么会那样？以后我要是再失去控制，我该怎么办？”
尽管这样，秦宛臻依旧无法忘记她扼住佣人脖子的场景。
“秦老告诉我，你们的家族有遗传史，到了一定年纪，就会生出第二乃至第三人格，有的时候是温柔胆小的，有的时候又是暴虐残忍的，所以你才不可控。”
“衍云，所以，你的任务不仅仅是保护我，还要监视我，因为我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病，而我的第二人格，正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苏衍云看着怀中她那张精致无暇的脸，心中只剩惋惜：
“是的。”
这下，她真的成了最美最毒的花，只要靠近，就可能会遍体鳞伤。
秦宛臻笑了笑：
“那么，一旦下次它从我的灵魂里钻出，衍云，请你不要手软，我给你这个权利。”
苏衍云愣了愣，垂眸道：
“秦总，我明白了。”
车子开回半山别墅，秦宛臻衣服都湿透了，必须要泡个热水澡才不会感冒，而苏衍云的任务就是查出给秦华黎送燕窝的是哪家店。
经过了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秦宛臻重新审视了自己，她不仅仅是要找出凶手，她也可以为自己而活，许曼珍并没有死，她和秦宛臻都是她的人格。
这样一想，她顿时轻松了许多，绵密的泡泡从她细白的肩上滑落，幽静的香味弥漫在浴室中，一天的疲惫在这一刻全部扫除，只剩惬意和温暖。
从浴室出来后，秦宛臻接到了徐望津的电话。
“姐姐，你的效率很高嘛。”
秦宛臻挑了挑眉，没想到沈道山这么急切。
“你父亲是怎么说的？”
那边玩世不恭地笑道：
“倒不是我爸，而是我哥主动找我的。”
“徐望州？”
“他说项目出了一些问题，需要我去帮忙，很难得，他会觉得我能派上用场。”
秦宛臻坐在化妆桌前，打开免提，而后漫不经心道：
“他让你帮忙，可比你主动帮忙的损失要小得多，如果你将项目谈成，那么只是因为他找到了应对的方法，而不是你的功劳。”
徐望津嗤笑了一声：
“那他未免太小看了我。”
秦宛臻将精华轻柔地涂在脸上，而后提醒道：
“徐望津，这只是第一步，希望你不要过于自负。”
“比起这个，我更期待和姐姐明天的见面，毕竟帮你找出吴大勇的人，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