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大喊:“单于敖!你放开我!”
阿融一路反抗,拳打脚踢。
拉达宫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偷偷观望,阿融直呼王上的大名,无人不震惊。
弯弯的月牙挂在深蓝如布的夜空中,薄如雾的月光笼罩在高高的宫殿上,镀上一层银色的微光。
“你们都出去!”单于敖大喝一声,房间里两个侍女魂飞魄散,连忙低着头出去,连带把门也关上了。
“单于敖,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房中黄黄的烛光照在地上毛毯上,色彩艳丽的床帐上,倒映在慢慢逼近那人的鹰眼中。
阿融心中虽做好了逃跑最坏的后果,但单于敖此刻的暴怒逃跑不成,他的眼神像是要生吞吃了她。
“你说我想干什么?你一再再伤我的心,本来我只是想你与别人不同,只要对你足够好,你也会把心交给我,没想到你只想逃离我!你就这么不愿与我在一起?”单于敖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他嘶吼,声音嘶哑。
本以为可以慢慢俘获她的芳心,但他很伤心。
“我不喜欢你,你知道的,”阿融露出苦笑,她已经习惯苦笑了,“而且,我不想被你强迫留在这里!我想会自己的家乡去!”
单于敖呼吸渐粗,盯着阿融的眸子突然间变得深沉:“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楚王?”
阿融心悸,此时此刻,单于敖的嘶吼和痴狂让她觉得这时的单于敖和锺离荀很像。
心尖溢出苦涩,只是她何德何能能让两国君王为自己如此!?
不过是一个显赫的身份罢了。
但单于敖提起曾经那人,她的心还是微不可察地一痛。
“楚王……不……”阿融说出心里久久酝酿的话,“我恨楚王,他杀了我的妹妹,还将我囚在身边一年之久。”
她心中已无锺离荀!?
阿融怒喊的话语响彻在耳畔,单于敖惊住,动容道:“小融……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王上!王上……”布泰破门而入,看到单于敖紧盯阿融,两人靠得很近,不由呆住。
“什么事!?”单于敖语气有些不耐,好不容易问出那句话,就被闯进来的布泰给打断。
“那个小男孩……”布泰犹豫。
阿融弹起,惊问:“哈格怎么了!?”
“我要去见他!”阿融跳下床,奔出去。
布泰怔怔看着阿融慌张离去的身影:“王上,阿融姑娘她……”
单于敖也走下床:“没事,我们也去看看。”
“哈格怎么样了?”阿融一进门便着急地问在一边为哈格医治的东魏圣医。
“不好生照看,怕是熬不过今晚……”圣医叹气摇头。
朵尼看哈格模样可怜,也不忍直视,刚才圣医给他挑出弯刀,一盆盆血被端了出去。
虽然东魏的人都身壮血气盛,但哈格毕竟还太小。
“不!不要,求您救救他!他还这么小!”阿融跪到圣医面前,乞求道。
她已经失去了洛儿,她不能再失去哈格了!
曾看着阿娘、碧瑶和洛儿死去,好不容易再有了哈格,如果哈格也走了,她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心了。
单于敖大跨步进来,阿融扑过去,死死拉着他的棕色袍尾:“单于敖,是你害了哈格!如果你救不了他,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
朵蒙见阿融对单于敖死缠烂打,嫌弃怒道:“是你逃跑在先,王上没杀了他,已经是够仁慈的了!”
“朵蒙!”单于敖皱眉阻止朵蒙继续说下去,朵蒙不服气地收了嘴,王上对这个南楚女子真是太宽容了!
“你先起来,”单于敖拉着几欲崩溃的阿融起来,鹰眼里包含威严命令之色,对圣医说,“你是东魏的圣医,职责所在,不管怎样,孤要你一定将~他救活!”
圣医无奈摇摇头:“王上,这姑娘太心急了,臣下的话还未说完……”
阿融怔住,也就是说哈格还有希望?
紧紧瞪着圣医,圣医立马恭敬道:“对于这年幼的孩子来说,那弯刀刺伤他,失血过多,确实会要了他半条命。”
圣医接着说:“不过,弯刀只是刺入肩膀,没有刺到要害,臣下尽快止血,用灵芝吊着命,今晚过了就没事了。”
单于敖了然道:“是孤故意没让布泰射到他要害,怎会有事?圣医,接下来医治他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臣下不会负王上所托。”
阿融松口气,伏到哈格床前。床上的哈格肩头被白绷带完完整整包裹着,小嘴唇失血泛白,平时骨碌的大黑眼此刻紧紧关闭着,长长黑睫耷拉在小脸上。
圣医不愧是东魏敬仰之人,东魏王宫的人都说他有气死回生之术,第二天哈格就醒了。单于敖算是尽心,特意去王库里取来灵芝。
朵蒙不高兴了,说这灵芝是最为宝贵的,王库里就那么两株,王上居然给了这个卑微的野男孩用。
阿融听后不语,单于敖救哈格是必须的,他射伤了哈格,也救了哈格,算是扯平。
午时,喂哈格吃完汤药,阿融在软毯上小憩。矮桌上放置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散发浓郁的香气,朵尼不断念叨说单于敖特意从贸市换回安放在房中,阿融不予置评,脑子里忽地浮现南楚王宫中的场景。
她立在窗边拨整花瓶里的百合,用蒲扇轻扇小榻上的男人,男人不知何时放下奏折,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拉她入怀。
头顶邪肆的笑容勾在俊脸上,她羞红了脸,男人放肆地将大手伸进她的衣裙中横扫:“阿融,孤乏了,陪孤睡会儿。”
殿内香艳花香浓重,一室旖旎。
怎会又忆起……
阿融狠力拍打额头,止住乱跳的心绪,摇头将这荼毒人心的记忆甩去,一下子起身,走出了房门。
入眼是四五个楼宇,远处沙丘墙遍地包围,沙地上传来一阵矫健的脚步声。
旋即,一张英气不失美丽的脸首先映入眼帘。
东魏女子脸型较为宽大,但眼睛深邃迷人,黑眉浓密,唇色艳丽。
尔雅从人群中间向拉达宫走来,上身穿着蓝紫色短褂,上面绣满了繁复的花纹,多是深蓝和红色的图腾,下面一件及膝的同色褶裙。
空中有细沙扑在脸上,周围一片安静,阿融明显感受到眼前女子锐利不善的目光。
刚靠近,一条黑色的软鞭便甩过来,阿融自然被吓到。
但奇怪的是,阿融发现这个女子并不是用皮鞭打她,而是在她周围的地上甩打了几下,鞭子弯弯绕绕,带起黄沙和灰尘。
虽不伤身,但其眼神杀意腾腾,饱含挑衅和审视之色。
不知何时又有几人从一旁快步过来,单于敖大步走来,一把揽过阿融的腰退后一步,鹰眼射向尔雅。
尔雅恼怒:“单于哥哥!这个女人……”
单于敖看着她的动作,虽未责怪,但脸上的高兴之色已全无,他打断尔雅的质问,鹰眼直视阿融解释:“她是孤的表妹尔雅公主,这是我们东魏人向未谋面之人行的大礼。”
阿融听单于敖解释尔雅的“大礼”,但眼前这位公主对她并未有半点欢迎之意,语气也是毫不遮掩对她的不喜欢和试探。
“王上,大妃和尔雅从塞勒归来,大妃很想念你,托尔雅过来请你去雅达宫。”尔雅见单于敖急匆匆赶来,对阿融呵护备至,眼里嫉恨翻滚。但她无可奈何,只能竭力掩住对阿融惊人容貌的嫉妒,旋即换上不屑的眼神瞧了阿融几眼,骄傲上前几步走到单于敖身边便是亲昵交谈。
对上阿融时,她气愤道:“尔雅还听说拉达宫里这几日在闹事,王上,这个女人到底是谁?难道她就是这几日闹事的人?”
拉达宫这几天不安静,她和大妃一从塞勒回来,朵蒙立马私信告知王上新宠的一个女人出逃又被抓住,她知晓后怒火三丈高,借口大妃姑姑前来一看,一眼看到阿融便知道是她!
单于敖一把抓住阿融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头都没回:“她是孤从南楚带回来的人,尔雅,孤有空会去雅达宫见大妃,你回去吧。”
尔雅神态恨恼,单于敖总是这般不愿见她,但突然想起大妃先前嘱托一事,连忙叫道:“等等,单于哥哥,两日后是沐神节,夜间舞篝火,尔雅自请为沐神一舞。”
单于敖鹰眼如梭,他知道尔雅这些话一定是大妃让她说的,这些年大妃想尽办法将尔雅送上他的床都没有成功过,心里哈哈大笑,面容狂肆起来:“孤知道了,沐神会上再商议。”
离去途中,阿融有些惊讶,单于敖对尔雅公主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她并不了解魏宫王室与下属部落之间的事,但察觉得出单于敖对这个尔雅公主有极深的芥蒂,再加之在东魏这些时日知晓大妃与单于敖之间的复杂关系,也能摸出个七八分了。
布泰也跟着上去,单于敖走得很快,徒留尔雅一人瞪着眼在原地,她已然被忽略,这次她的怒气比往日任何一次更为大。
从前王上如何不愿与她亲近,她会热情地主动找他,也不见他如此冷漠陌生。这次,他居然在她面前牵着一个南楚女人的手毫不理会她离去!
请旨沐神夜领舞的事也没有确定,她如何找到机会嫁入魏宫!
尔雅越想越是心火高烧,在原地恼恨蹬脚。
几人走后,侍女其格从街头不远处跑过来,这侍女模样端正,浓眉大眼,但嗓音过于粗气。
“公主,你让其格一顿好找!”
尔雅瞪了她一眼:“怎么才来?干什么去了?‘’
其格最知道公主脾气,大气不敢出,恭恭敬敬回答道:“公主走得太快,其格没追上……”
尔雅双眼喷火,恼火转身:“算了,走!我们回雅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