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主人将狗牢牢牵住后,温儒林哄着怀里的女儿:“没事了哦,都见大欢那么多次了,怎么还怕它?”
大欢就是那条黑背犬。
“它老追我!”温念抹抹吓出来的眼泪,“还站起来用舌头舔我脸!”
狗主人笑到止不住,连声道歉:“今天是叔叔不好,一个没留神,居然让它挣脱了。”
温响一脸阴沉,指尖弹弹狗脑袋:“你为什么不追我?”
“它不喜欢你,”温儒林说,“臭小子哪如我姑娘招人喜欢。”
温响目光寒凉:“温念,刚才,我离你比较近吧?”
温念吸吸鼻子,缩在温儒林怀里,紧张兮兮躲着那只一直想往她身上蹭的狗。
“你为什么舍近求远,”温响咬重了字,“不喊我救你,而是喊爸爸?”
温儒林啧啧两声:“她也不喜欢你,臭小子能跟她最最爱的爸爸相提并论?”
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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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那天,家中来了亲戚,包括易南天在内的几位长辈在餐桌前闲聊。
说着说着,不知谁先聊到高考志愿上。
温儒林喝了口茶水,沉声问:“南天,我家念念按目前的这个状况,考科大没问题吧?”
“能正常发挥就行,”易南天说,“上年她的分数若是选了别的专业,也是可以上的。”
宋青素语气很淡:“她就认死理,也不知道哪来的小心思,连父母都瞒着。”
这话里透出的谴责显而易见,餐桌前的长辈瞬间将目光落到温念身上。
宋青素的性格易南天很清楚,他连忙圆场:“嗨,咱们这种家庭,小孩开心就行,也不指望他们建功立业,能不闯祸就行。”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
“南天,”宋青素笑,“今年你可得帮我看好了,可不能再让她报那什么破心理学...”
“妈,”了然她的意思,温念惊了,猝然开口,“我要报这个的。”
“......”宋青素肃了表情,“规矩都没了?”
温念抿抿唇,不避不让道:“我要报这个。”
“......”
“报就报吧,”温儒林无奈,两边劝道,“念心理学有什么不好,等毕业了,家里给她开个咨询室,也安安稳稳的...”
“能纵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宋青素端起茶盏,“她想退婚就退婚,她想报什么还得报什么,这个家干脆让她来做主好了!”
众目睽睽下,温念平静道:“婚约我没同意,专业是我的梦想,您才是我想做什么,您偏不同意,我不想做什么,您偏想让我去干...”
这一番话又快又利索,温儒林和温响都没来得及阻拦。
宋青素手上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茶盏啪一声四分五裂。
一桌子亲戚面面相觑,餐厅中噤若寒蝉。
宋青素脸色铁青,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水葱似的,润着珠光的指甲上缀了几颗细碎的钻:
“真是活脱脱一个白眼狼,老话讲的真是没错,养条狗也比养...”
“宋青素!!”温儒林厉声呵道,“别失了态!!”
他鲜少发火,温文儒雅惯了,更不曾对宋青素这样大声过。
偌大的餐厅寂寂无声,林姐小心翼翼上前,半蹲在地上,收拾碎成渣渣的瓷片。
“妈妈,”温念眼圈一红,声音压着哽意,“我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您老是觉得白养了我,除去婚约和专业,我从来没违抗过您的要求。”
“把眼泪咽回去!”宋青素不耐烦,“别让人家以为我亏待了你!”
易南天皱眉:“温响,别愣着,没什么事就带温念出去玩玩。”
温响蹭地起身:“年也过完了,我们回斯林了。”
再住下去,家里不知会出怎样的乱子。
“有些人真是好命,”宋青素冷笑,“掉两滴眼泪一家子心疼,你珍珠妹妹孤身一人在大洋彼岸...”
“妈!!”温响额角青筋绷了出来,“您别魔障了,温念才是您亲女儿!!”
宋青素盯着他:“如果可以,我宁愿她跟珍珠交换!”
众人讶然到目瞪口呆。
偏疼体弱多病的外甥女可以理解,但也不能把亲女儿这样摁在地上摩擦吧?
温儒林头大的很,手上杯子重重拍到桌面:“宋青素,你别忘了,温念是我女儿,没有我的允许,任何小孩都不能越过她去!”
短暂的寂静。
宋青素胸口起伏,勉力咽下所有的话后,眼圈都红了。
她优雅起身:“抱歉,我先回房了。”
一室悄寂,温儒林起身,边叹气,边致歉:“你们坐你们坐,我去去就回。”
众人纷纷摆手,让他自顾去忙。
温响已经拎了车钥匙过来,温儒林拦住他们兄妹,无奈低语:“别跟你妈计较,她就是嘴巴坏。”
温念没吭声。
“念念,”温儒林沉默片刻,“你珍珠妹妹,去年在国外动了个大手术,差点没救回来,你妈也是情急。”
“爸,”温响匪夷所思,“再亲的关系,也不能亲过自己小孩吧?”
连温念和温珍珠换一换这话都能讲出来。
实在滑稽。
“......”
停顿数秒,温儒林平稳的眸中有着难言的伤痛:
“你们不懂,你妈妈小时候家里穷,是小姨主动退学,又打工赚钱,供你妈妈念书,后来,你小姨跟妈妈一起坐车,结果出了车祸,是你小姨扑到你妈妈身上,有根钢管直接把她穿透了。”
小姨去世的真相,是温响和温念头次知道。
“念念,你们可以怨怪妈妈武断、不讲道理,”温儒林说,“但不要怨妈妈偏爱温珍珠...那偏爱里,含了对你小姨的愧疚和自责啊。”
温念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有人这样为她付出,她也会将对方的孩子视如己出。
甚至要超过自己的小孩。
“你点什么头!”温响没好气,“他在pua你,听不出来吗?”
温儒林抬手就要揍他。
“爸,她傻,你别当我傻,”温响大喇喇的,“我妈可以疼温珍珠,谁不让她疼了,咱们全家都可以疼温珍珠,但怎么着,同时疼俩姑娘,会坐牢啊?”
温儒林:“......”
“随便妈妈怎么疼,”温响将温念搂在怀里,吊儿郎当道,“念念可是您亲姑娘,您要为了偏疼温珍珠,就对念念不好,那我跟念念就另立门户。”
温儒林头疼:“林姐,鸡毛掸子呢!”
温响反应很快,迅速拖着温念往外走,一溜烟的出了大门。
回斯林途中,温响恨铁不成钢:“你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话,你哥能放心把你交给谁!!”
“那是爸爸,”温念吸吸鼻子,闷闷的,“不是别人。”
温响有些吃醋:“哦~只信你爸。”
“还有哥哥。”温念诚实答。
没等温响眉开眼笑,温念又巴巴吐出一个让他十分不爽的人:“还有你那不值钱的室友。”
“......”
车子开到斯林,还没停稳,温响接到几个发小的电话,温念不耐烦跟这群人聚,摆手叫温响自己去玩。
拎着书包进电梯间时,温念有预感似的回头。
下一秒,她视线与刚迈步到台阶的少年撞上。
两人四目互视。
顿了片刻,顾西征一步三个台阶,脚步凌风,驻足在她面前,上下左右仔细打量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温念懵懵然短瞬,在少年开口这一刻,眼眶子浅到兜不住,呜着声就埋进他怀里。
她用力极重,顾西征没有防备,差点没站稳,脚步往后趔趄半步,边环住她肩,边稳住身体。
“你回来都不告诉我,”女孩子从他怀里闷出委屈的调,“我刚才差点就被温响拽走了。”
“......”顾西征用空出来的手揉了把她脑袋,低着声解释,“刚到,你看,行李还在手上呢。”
他手指捏住女孩子脸颊,虎口托起她下巴,不悦的目光定在她哭到发红的眼睛上。
“不哭了,”没问她出了何事,顾西征压下晦暗的情绪,温柔哄她,“帮你带了礼物,咱们收礼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