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格外地咬重了那个“你”。
像是压根就不相信她不知道。
窗外明艳的秋色悄悄攀附到少年冷白的脸上，一双凤眸凉到结冰，却又似乎挟了些若有若无的无可奈何。
被他这么盯着看，温念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过了几秒，她想着，又不是她写的情书，她只是个搬运工，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
因此，温念舔舔下唇，坐回椅子上，只是面朝着后桌：“隔壁班给的。”
说到这，她想起刚才其中一个女生的描述，又觉得好笑，尽量如实地复述：“你们班那个最帅的、长的特好看的、月考第一......”
“温、念！”顾西征黑着脸打断她的话，“下次那种题再错，我不讲第二遍。”
“......”温念忽地噤音，她讪讪的把试卷拿回来，没敢再提情书的事，“哦。”
“......”
场面好像有点僵硬。
温念捏着试卷转了回去，低头修改错误的题目。
盯着她毛绒绒的丸子头，顾西征抿紧了唇，过了几秒，他捏着铅笔，用笔杆子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看不懂问我。”
“......”温念正看得入神，闻言也没回头，只嗯了声，“好。”
顾西征顿了顿，像是在解释，声线平直：“我不收这种东西。”
一提到这个，温念试卷也不想看了，她眼睛亮晶晶的，回头看他：“哎，你给别人写过没。”
“......”顾西征脑袋有点痛，“没有。”
也能猜到，他这样的，大概都是别人给他写。
温念笑眯眯地看他：“我之前也收到过，不过被我爸发现了，直接给没收了，要不是我拦着，他能找到人家家里去。”
许是想到好笑的事，她眼睛弯的像轮小月牙儿，瞳色被秋光照成琥珀颜色，眼尾的泪痣也明媚两分。
“我爸说，”温念兀自笑着，“十几岁的年纪，连五百字的作文都写不好，还想学人家写情书，这种不能清楚惦量自己实力的男生不能要。”
温儒林的原话是“这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男生不能要”，想着对面的少年也是个男生，温念把话改得委婉了些。
说完，她自己乐的不行。
“......”不知道在想什么，顾西征的脸上看不出来情绪，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你爸说得对。”
“......”
顾西征抿了下唇，又吐了三个字：“不能要。”
-
两条小船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温响一手捏着只大闸蟹，冲着岸边喊：“念念，哥找着你的原身了。”
“......”温念恨不得把他踹湖里，“你下来说，看我不把你嘴抠烂。”
卢倩倩笑了一路：“你哥叨叨了全程，非说这玩意像你。”
“不像吗，”温响把螃蟹举高了些，“张牙舞爪的，比她本人还像本人。”
温念直接炸了，蹬蹬蹬几步冲到湖边，伸着脚想把地面上的一块小石头踢过去，下一刻，她衣领被从后面跟来的人抓住。
看见这一幕，温响笑喷了：“你看，更像了。”
“......”温念欲哭无泪，回头，“你抓我/干嘛？”
顾西征无奈：“掉水里。”
怕她炸毛，又补了句：“上来打。”
“操，”温响骂了句脏话，“这兄弟不能要了。”
逗嘴的功夫，小船已经靠了岸，几个人原本就是去玩玩，也没抓多少螃蟹，只挑了些特别肥的装在篓子里。
篓子里的螃蟹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温念低着头看：“倩倩，没夹到吧？”
“没，”卢倩倩跳到岸边，“超好玩，你真应该去看看。”
天色不早，湖水映着夕阳，有些刺眼，温念伸手遮在额上，挡住些许阳光：“等高考完，我一定去学个游泳。”
唐宇挑了些最好的螃蟹装上：“找个河扔进去扑通两圈，自己就学会了。”
“......”温念默了默，“没学会怎么办？”
唐宇抬头：“那不太清楚。”
他忽地笑了：“毕竟，还没人能活着回来告诉我。”
温念被他逗笑了，她凑了过去：“唐宇哥，我帮你装。”
“行，别夹着手，”唐宇笑呵呵的，“这几个装一起。”
见他们俩人只因为那一个小小的笑话，关系好像突然亲昵许多，卢倩倩眼神在唐宇和顾西征身上打转。
她轻咳了声：“念念，别夹着手。”
“我知道，”温念没抬头，“有唐宇哥在呢。”
卢倩倩咬重了字，意味深长的提醒：“别、夹、着、手。”
“......”温念顿了下，抬头看她，“我又没耳聋。”
稍停两秒。
温念只觉得头上落下道阴影，将斜斜晒过来的阳光挡住，紧接着，她衣领紧了紧，人也被扯了起来。
没等反应过来，她眼前视线被遮住，顾西征半蹲在她原来的位置上，嗓音疏离又寡淡：“我来。”
他垂着眼，看着篓子里那些生命力很强的螃蟹。
默了一秒。
顾西征抬眼，看着唐宇脸上的笑，凉飕飕地问：“很好笑？”
“......”唐宇嘴角抽了抽，“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温念弯着腰看他们：“好笑啊，比温响一天到晚讲的那些无聊的笑话好笑多了。”
温响：“......”
凭什么躺枪的是他？
“真的不好笑，”唐宇快哭了，“那就是个悲伤的故事。”
话音落，温念又没忍住，直接笑了出声。
她歪着脑袋，发丝顺着肩划落，笑到止不住：“唐宇哥，以后你要是去说脱口秀，我一定去给你捧场。”
“......”唐宇已经不敢去看对面少年的眼神了，他手上动作加快，“我只喜欢写代码，生是代码人，死是代码魂。”
温念又笑了。
看他们把螃蟹装好，温念掏出手机：“唐宇哥，咱加个微信吧。”
“......”
话毕。
湖边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温响没注意这些，只啧了声：“这还是我妹头次跟别人要联系方式呢。”
“还真是，”卢倩倩也发现了，“她从不主动加人。”
唐宇更想哭了：“我不是人，妹妹要不要再考虑下？”
“......”注意到他的模样，温念歪了下脑袋，“唐宇哥，我不会私下给你乱发消息的。”
唐宇：“......”
妹妹你可快别说了。
想着唐宇是顾西征公司的人，温念又转了目标，客气地问：“顾西征，我能加唐宇哥好友吗？”
“......”顾西征黑色的瞳底淡到没有波澜，“他同意就行。”
唐宇：“......”
他敢同意吗！
温念：“唐宇哥？”
人小姑娘都说了这么多句了，再不同意就矫情了，唐宇磨磨蹭蹭地掏出手机，调出好友码，递到温念面前。
加完后，温念给他备了注，又随意看了几条他的朋友圈。
最近的几条都是卖螃蟹的消息，温念随手转发了一条：“唐宇哥，下年我帮你多发几条。”
今年已经快要过季了。
她真实又不做作，唐宇很喜欢她，他热情地说：“以后有空经常来公司玩，那边离得近，叫老大带你去。”
听到这，温念点头。
两人自顾自的就做好了决定。
看天色不早，顾西征起身：“走了。”
温念难得这么放松，她收了手机，看着远处宽阔的湖水：“我要是塘主夫人就好了。”
那这一片湖，就都是她的了。
这话一落地，原本恢复平静的唐宇猛地咳了起来。
卢倩倩快要笑傻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唐宇哥，婚配否？”
“否否否，”唐宇咳到脸红，又突然发现这话不对劲，连忙改成，“啊呸，是是是。”
温响一脸无语：“到底婚了否了？”
唐宇苦巴着脸抬头，求助性地看向笔直站在那里的人：“老大——”
这事不赖他啊。
顾西征没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代为回答：“他喜欢男的。”
唐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