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的模样，温念顿了几秒，她从未在顾西征的脸上看过这种表情，不管何时何地，他好像永远都是没有变化的。
他不像自己，喜怒哀乐都格外明显。
他内敛克制，任心里起了多大的波浪也能面不改色。
而此刻，他的那种束手无策，那种强烈的无力感，却掩也掩不住。
温念抿抿唇，慢吞吞地伸手，在少年干燥又蓬松的头发上拍了拍：“你别难过，我不怪你的。”
稍停两秒，见他没什么好转，温念歪了下脑袋，对上他的视线：“顾西征，你妈妈都是怎么喊你的？”
“嗯？”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顾西征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淡声说，“阿征。”
温念乖乖地点头。
大概是在想事情，她没再说话。
少年膝上的盐袋变的温热，可以拿下来了。
温念舔舔下唇，有点不大好意思，她起身，哄孩子一般的，又拍了下他的脑袋，声音也软软的：“阿征，你别难过，都过去了。”
“......”
话毕。
顾西征的瞳孔缩了下，他呼吸稍稍急促，松握成拳的手指在无人看见的暗处，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下。
好半晌，他用力抿了下唇，将险些失控的情绪硬压了回去。
嗓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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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妥当之后，温响来交待了声，说他要在隔壁打游戏，顺便在那边睡了，提醒温念早点睡。
温念乖乖地点头，复习完功课便上床睡觉。
她床上换了厚被子，被子是粉底小碎花的，蓬松温暖，还带着淡淡的栀子香。
卧室的灯已经关上，昏暗的光线下，温念刚想闭眼，忽然又想起今天在面馆时，她没来得及细想的那件事。
若那天的外送员不是温响叫的。
那便是顾西征叫的了。
也是他，叮嘱外送员帮她擦药。
那些药，怕也是他买的。
全安在了温响的头上。
想着想着，眼皮子发重，温念慢慢阖上眼，进入梦境之前，她想到了那次一群同学去山上露营的事。
那是高二寒假的前一天。
当时卢倩倩的舅舅在启明山上开了几家民宿，据说过两天在山顶上能看见流星雨，便让卢倩倩邀请同学们过去玩。
卢倩倩喊了一帮子人，约好明天在启明山汇合，若是天气好便租些帐篷露营看流星雨，若是天气不好，她舅舅也单独帮他们留了一栋木屋。
老师布置完作业后，斯高便正式放寒假。
卢倩倩很兴奋，拉着温念和骆依依说个没完，三人拎着书包慢慢往校外走。
走到升旗台前时，恰好遇到理科班的人也放学了，卢倩倩眼尖地看到了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的少年。
她轻咳了声，又戳戳温念的胳膊：“哎，把顾西征带上。”
“......”温念跟着看去，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眼看了过来。
既然撞上了，温念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算作打了招呼。
她又撇过脑袋看卢倩倩：“他不会去吧？”
“你问问，”卢倩倩满脸暧昧，“算了算了，我来问。”
说完，卢倩倩提高声音：“顾西征。”
少年拎着书包往这边走，靠近之后，他垂眼看着温念：“书包拉链开了。”
被他一提醒，骆依依和卢倩倩也看到了，温念的书包里是寒假作业和各种课外书，满登登的一包。
两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帮她，少年便稍稍弯腰，默不作声的帮她拉上。
卢倩倩立刻捣了捣骆依依，两人把多余的爪子收了回去。
拉完之后，顾西征直起身子，似随口问：“重不重？”
温念刚想说不重，卢倩倩啪地一声打在她胳膊上，然后代为回答：“重死了，我们就带了几本作业，她把破烂全装上了。”
听到这，温念炸了：“什么破烂，那都是我借的书！”
“是是是，”卢倩倩边笑边哄她，“是书，破书，行吗？”
温念转身去掐她，又因为书包很重，动作笨拙，打不到她身上。
正闹着，她肩上一松，紧接着，她的书包便落到顾西征手里。
少年神色淡淡，将这一切都做的很自然，书包在他手里像是没了重量，随意地扔到肩上。
卢倩倩嘴角抽了下，随后扯开话题：“顾西征，明天去启明山玩啊，听说有流星雨。”
稍顿一秒，她轻咳了声，特意强调：“念念哭着喊着要去，但我和依依不想带她，你知道吧，她这人碎嘴子，忒烦。”
“......”温念气懵了，“卢、倩、倩！”
谁碎嘴子了！
卢倩倩笑到抽搐：“你看，还爱炸毛。”
温念气到想踢她两脚。
大概是逗她逗够了，卢倩倩一本正经地说：“去不去啊，去的话你负责带她。”
“......”温念忍无可忍的又掐了她一把，“我要人带什么！”
与此同时，顾西征不咸不淡地应了个字：“嗯。”
“......”
见他这么简单的应了，三个姑娘都顿了下，卢倩倩笑了两声，把时间地点都交待了一遍。
四个人在校门口停下，卢倩倩家里有司机来接，温念是温儒林来接的，她从少年手里接过书包，讷讷地说：“谢谢。”
顾西征嘴角小幅度地扯了扯。
温儒林站在车旁等温念，顾西征抬眼，礼貌地点了下头。
随后，他将视线落到温念眼睛上，嗓音寡淡地说：“别迟到，多穿点。”
“......”
这还真带上她了。
温念无语至极，道了再见，又跟骆依依打了招呼，便钻进车内。
那天，温念是跟温儒林回温家，路上，温儒林笑呵呵地问：“刚才那是你同学吧，小伙子长得真不错。”
“高一同学，”温念低头翻腾书包，“人家现在是理科班的大神，学习可厉害了。”
温儒林看了她一眼，笑的和蔼：“我们念念也厉害。”
“差得远了，”温念叹气，“我和他之间，还要填十个卢倩倩。”
温儒林笑的直咳嗽，好半晌平复下来，带着笑声说：“我闺女这性格，就是考零蛋也招人喜欢。”
“谁考零蛋了！”温念不满地抗议，“爸爸你是不是又想偏心眼？”
温儒林：“......”
老觉得他姑娘这几天跟叛逆期一样。
一点就炸。
翌日，因为去的同学很多，大家不是一起出发的，家里有车的就让家人送，没车的就自己坐大巴，再转道打个车。
温念拒绝让温儒林送她，出了温家后，她接到顾西征的电话。
少年声音本就冷淡，再隔着电话，听起来更加疏离。
温念头天晚上跟宋青素吵了一架，心情差的要命，若不是约好了，她压根不打算再出门。
因此，她听到电话里少年近乎到生疏的嗓音时，鼻子忍不住酸了：“顾西征，你是不是也嫌我多余。”
“......”听到这边有些哽咽的语气，顿了两秒，顾西征好像软了调，“没有，在哪儿？”
温念吸了吸鼻子，报了地址给他。
她背着书包，随便找了个台阶坐着，像个可怜巴巴、等着家长来领的孩子。
顾西征到的时候，她正低着脑袋，手里还拿了根棍子，在戳地上的蚂蚁。
少年没问她出了什么事，只半蹲在她面前，呼吸似有些急促：“吃早饭了吗？”
温念把棍子扔掉，点点头。
不吃早饭温儒林不让她出门。
见状，顾西征抿了下唇，伸手把她的书包接过来：“走吧。”
那天少年没穿校服，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整个人修长挺拔，气质卓然。
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温念轻扬起脸问：“你吃早饭了吗？”
顾西征偏头瞥她，淡淡道：“嗯。”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感觉，温念莫名的不相信，她摸摸肚子，好脾气地说，“我没吃饱，我们再买点东西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