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侯大个子回来了,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呢?我没多想,赶紧起身去给他开门。打开大门的时候,侯大个子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整个人都糊在了大门上,刚好他的脸正贴在门板的血手印上,弄得满脸都是血。
我打开大门的时候,他整身体失去了支撑点,一个踉跄朝我扑了过来,我赶紧接住他。佟三儿用手电照着大门口,都没看清楚我这头是什么情况,就鬼叫起来,撒丫子就朝后院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鬼呀……”。他的声音拖得极长,还略带着些颤抖。
侯大个子让他这么一咋呼,猛地一哆嗦,瞬间酒醒了一半。他做出一副防御姿态,很是警惕的瞪着大门外,可半天也没见门外有什么动静。
“咋回事啊?”侯大个子挠了挠脑门,朝我问道。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把脑袋探出门口左右瞧了瞧,见门外没人之后,再次把大门给关上。然后朝着侯大个子努了努嘴,示意他听听门口的动静,可是等了好半天,门外却再也没有传来敲门声。
“诶,到底咋回事啊?”侯大个子见我没做声,忍不住继续问道。
“你先洗把脸,把脸上的血洗干净,咱们再聊!”说着,我用手电筒对着侯大个子晃了晃,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竟然下意识的朝着他身后瞥了一眼,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影子。
侯大个子一脸纳闷的看着我,似乎是觉得我在跟他开玩笑,使劲抽了抽鼻子,直到他闻到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之后,才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然后把手凑到手电筒的光线下查看。我本以为侯大个子会骂娘,可他倒是一反常态的平静,轻轻的把手指尖上的血碾了碾,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最后又把手放在嘴唇边上舔了一下,酝酿了一番,吐了口唾沫,然后非常笃定的朝我说道:“是黄鳝血!”
“黄鳝血?”我有些纳闷,心里也有了些盘算,既然门板上的不是人血,那这两个血手印肯定是人为涂上去的。
侯大个子这才想起来佟三儿刚才的举动,朝着后院喊道:“佟三儿,给侯爷打盆水来!”说完之后,他又压低声音凑到我跟前,小声的朝我询问道:“老邢,咋回事啊?”
我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我屋里谈,然后转身朝着后院走去,侯大个子跟在我身后。在经过后院回廊的时候,佟三儿端着脸盆一路小跑过来。侯大个子就着脸盆,随意捧了点水把脸上的血抹干净之后,又让佟三儿去把门板上的血手印处理掉,关闭了大门,随我一起进了屋子。
侯大个子很自觉的走到冰箱边上,拿出两瓶冰啤酒,直接用牙齿咬开,猛地先灌了一大口,然后才把另一瓶搁在我面前,问道:“老邢,到底咋回事儿啊?”
我丢给侯大个子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不知道该从那儿说起。稍微想了想,最后也只是告诉了他,今晚发生的事情。侯大个子一听说“鬼敲门”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很是玩味的跟我说到:“鬼敲门?狗屁!那大门口上抹了黄鳝血,一看就是有人算计咱们当铺。”
“此话怎讲?”我问道。
侯大个子想了想,然后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紧接着,侯大个子一口气把一瓶脾气吹完之后,给我讲了个他自己亲眼所见的“鬼敲门”事件。
他说,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有一伙人外乡人在他们村子里转悠了好几天,说是来村子里收“荒货”的,可能是怕我听不懂,他又刻意的跟我解释了一下,说收“荒货”其实就是收古董的文物贩子。
起初村里人也没当回事儿,来了这么一伙金主,家家户户都拿着老物件跟那些人换钱,甚至连老村长家的尿壶都让人偷去卖了。一来二去,这伙人在村子里也算是熟客,大家见面之后,也都客客气气的跟他们打招呼。
那时候侯大个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家里穷,总是吃不饱饭。他也想找些老物件跟那些人换钱,等货郎进村的时候买糖吃。可是他在家里捣鼓了好几天,也愣是没找出个像样的物件,最后这小子瞒着他妈,偷偷的把家里的秤砣绑在裤裆里,想拿去凑个数。可那些文物贩子却说他这东西不值钱,而且他们的钱都用完了,暂时不收荒货了,侯大个子当时眼泪都快下来了,吊着秤砣,抽着鼻子,偷偷跟在那些人身后。
可偶然间,他却发现,那些人除了收荒货之外,总拿着道士用的罗盘在村子里转悠,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且还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直到侯大个子他妈喊他回家吃饭,他才恋恋不舍的把秤砣抱回去。
但是当天晚上,就传出村头王寡妇家闹鬼的事儿,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是王寡妇年轻,模样还生得俊俏。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那些文物贩子半夜敲寡妇家的门。可是后来,一连几天都这么闹腾,那伙文物贩子也再没在村子里出现过。
王寡妇被折腾的好几宿不敢睡觉,整天疑神疑鬼的,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一阵后怕。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那天半夜,再次出现“鬼敲门”的时候,王寡妇把心一横,壮着胆子,抄起烧火棍就冲出门去,死活都想瞧瞧门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当她猛地扯开大门,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王寡妇心里瘆得慌,再也不敢在家里住了。她一个寡妇,遇到这种事情,也没个主意,就提着半条腊肉上了老村长家,让村长帮忙想个办法。
老村长德高望重,当即就把寡妇安置在了村子的祠堂里,然后又安排了几个青壮的小伙子守在寡妇家,想抓住这个“鬼”。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都还是单身,惦记王寡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摩拳擦掌,腰间别着柴刀和麻绳,想着晚上大显身手,好在寡妇面前邀功。一伙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守在屋子里,一拨埋伏在门外,把守着门前的各个路口。
可到半夜,当他们听见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一窝蜂的冲出大门的时候,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守在门外路口的两个小伙子,一听到门口有动静,立马掏出火折子点亮了火把,可是也扑了个空。几个年轻人一商量,这才慌了神儿,都怀疑王寡妇家是不是真的闹鬼了?
村里人都开始私下议论,是不是王寡妇不守妇道,她丈夫的鬼魂回来了?还有些人说,可能是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半夜偷摸扒寡妇家的窗户,所以王寡妇才想出了闹鬼这么一出闹剧,想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可是守在王寡妇家里的那几个年轻小伙子却说,真的是“鬼敲门”,只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这件事情在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村子里谁家半夜听见敲门声,都不敢起来开门。一时间,搞得全村人都草木皆兵,晚上都不敢起夜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赶巧村子里来了个阴阳先生,王寡妇像是遇见了救星一般,把那阴阳先生请到家里,好酒好菜的招呼着,然后把整个事件的始末一股脑的告诉了那阴阳先生,请他帮忙解决此事。
那阴阳先生捋着山羊胡子,半眯着眼睛掐指一算,也是大吃一惊,他说王寡妇八字属阴,家里阴气过盛,所以才引得游魂野鬼半夜敲门。想要化解此事,只能将房子卖了,换一处住所。
侯大个子说到这的时候,还刻意的卖了个关子,问我:“老邢,要是接下来铺子里一直闹鬼,突然来了个阴阳先生,说咱们铺子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让你把铺子卖了,你卖还是不卖啊?”
“卖呀!”我说,可是想了想,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个朝奉,这铺子又不是我本人的,我就算是想卖,也得上头的大掌柜子点头不是?再说,就算把铺子卖了,我也落不到一个子儿……”
“那就好!”侯大个子一脸欣慰的看着我,然后直接把摆在我面前的啤酒瓶子也夺了过去,使劲儿灌了一大口,一本正经的说道:“反正啊,不管铺子里真闹鬼还是假闹鬼,只要你不把铺子卖了,就成!”
我摆了他一眼,问道:“那你们村那王寡妇呢,她那房子卖了吗?”
侯大个子继续跟我讲那个故事,他说王寡妇的房子不光是卖了,而且卖得还很顺利。照理说,一般要是说房子闹鬼,别人多多少少都会把价钱压得死死的。可买王寡妇房子的人不光没少她一个子儿,还多给了她一笔钱,让她不要把这房子闹鬼的事情说出去。
不过从那天开始起,村子里就总是半夜听见奇怪的挖土声,王寡妇那房子里时不时的总会看见鬼火,在窗户上扑闪扑闪的,谁都不敢再靠近那栋房子。
我有些纳闷,侯大个子给我讲了半天的故事,也没跟我说清楚这鬼敲门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了这么半天,我越来越好奇,忍不住问他:“你不是说给我讲个故事,我就明白这鬼敲门是怎么回事了吗?那到底是真的闹鬼,还是假的闹鬼?”
侯大个子故作神秘的往我身边靠了靠,他把手电筒比在下巴上,扮了个鬼脸,然后卡着自己的脖子,声音嘶哑的跟我说:“是真的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