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古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一只鹿妖。
这鹿妖鬼头鬼脑，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看到他便瘪着个嘴，一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救星、感激涕零的表情，让袁古有些不知所措。
他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就你一个？”
鹿妖冲到袁古面前，带着一点哭腔道：“袁大人，您不知道，您前脚刚走，厂主那一伙儿就造反了啊！这帮挨千刀的，不光烧了咱们房子，抓走头目们，还把咱们矿山的兄弟都掳去了。羊总管一气之下，带着白总管、牛总管追着那帮家伙去了，留下俺们几个提心吊胆，照看着矿山，生怕那帮家伙又杀回来……现在袁大人回来了，小的们终于可以安心了！”
袁古大惊，“你说什么？‘常主’现身了？此事当真？！”
鹿妖慌忙点头，“千真万确！”
“矿山的小妖都被抓走了？头目呢？还剩几个？”
“没……一个也不剩了……”
“混账！！”
袁古勃然大怒，一脚将鹿妖踹翻个跟头，气得嘴唇发抖。
“那头老羊如此无能？我只不过离开两天时间，家就被偷了？！”
鹿妖胆战心惊地爬起来，替羊总管开脱：“袁大人，此事实也不能怪羊总管，那厂主身边有头实力高强的牛妖，白总管、牛总管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有羊总管能与之匹敌。厂主一伙人多势众，身边有好几个换血高手，羊总管拦住那牛妖，却管不了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烧杀抢掠……”
袁古一把将他薅到跟前，咬牙道：“我离开的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一招来！”
鹿妖便哆哆嗦嗦和他讲起这两天矿山发生的事情。
从鹿妖口中，袁古得知，昨天他前脚刚一离开，矿山就乱了套，大量小妖失踪，头目也被抓了四五个。
到了晚上，营地莫名失火，就在大家忙着救火的混乱关头，厂主忽然领着手下从暗处杀出，打了众妖一个措手不及。
羊总管得知消息，召集守卫与厂主一伙厮杀对峙，被一头牛妖缠住。
佘姬总管临阵倒戈，击伤牛总管，与厂主手下一起，打晕了矿山众多小妖……
“等等！”
袁古开口打断，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你说佘姬是叛徒？对自己人下手？”
鹿妖用力点头，“小的亲眼所见！佘姬大人和厂主是一伙的，要不是她背后偷袭，牛总管也不会受伤。”
袁古没有说话，目光闪烁，内心深处，有种拨开云雾得见真相的恍然感。
原来佘姬是内奸！
如此就能说得通了，为什么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还一直抓不到“常主”。
四大管事里就有人家的内应，能抓得住就怪了！
“你见到‘常主’了？他长什么模样？”袁古忽然又问出一个最关注的问题。
鹿妖迟疑了一下，犹豫道：“这……小的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哪个是厂主，可能是个儿高的那个，也可能是头上长角的那个……”
袁古听了，脸色阴晴变幻，啪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废物！连敌人头头是谁都不知道，留你活着有什么用！”
鹿妖吃了巴掌，不敢反驳，委屈地捂着脸低头不语。
袁古沉默片刻，忽然又问：“那‘常主’一共有多少手下？我离开时，矿山少说还有三四百只妖怪，这么多小妖，他能全部带走？”
鹿妖怯怯道：“回袁大人，那帮叛徒手里有几件宝物，看上去是个皮袋子，无甚出奇，但只要把口张开，对着咱的弟兄一照，就能把妖怪吸进袋子里。那帮叛徒就是用这种法子，带走了被抓的弟兄们。”
“皮袋子？”
袁古神情一凛，脸色不太好看。
“难道是某种神通法器？”
顿了一下，他不再提这事，“这么说，现在矿山就只剩下你一个了？羊总管往哪个方向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鹿妖道：“除了小的，还有几个兄弟侥幸活下来，现在正在矿坑下面监督那帮矿奴挖矿。羊总管追着那伙叛徒往西边去了，小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
袁古只觉内心疲惫，连问话的心情都没了，随手一指身后面黄肌瘦的一众妖怪。
“这些是我从外面带过来的，你教教他们规矩，带他们下矿。羊总管若是回来，叫他立刻过来见我。”
“是。”鹿妖恭敬应道。
袁古甩袖离去。
走了几步，他忽然顿住，转身看向鹿妖。
“等一下。”
鹿妖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袁古眯起眼睛，淡淡道：“方才那些话，都是你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说不定都是你编的，你就是‘常主’派来迷惑我的奸细。”
“啊？”
鹿妖大惊失色，惊慌道：“这……大人冤枉啊！小的，小的绝对不是奸细，小的若是奸细，就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见他一副快吓哭了的窝囊样，袁古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回到木楼，进入熟悉的书房，袁古关上门，一颗提起的心终于得到些许安慰，放松下来。
他走到案几后面，拉开太师椅坐下，顺手捞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边喝，一边思忖鹿妖方才的一番陈述，觉得有太多疑点，但却无从考证。
“常主”一伙向来只会在暗地里鬼鬼祟祟行事，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勇，敢正面和矿山硬刚了？
掳走诸多小妖，究竟有何目的？
佘姬真的是奸细？她是什么时候背叛矿山、背叛吴公子的？
“常主”究竟什么来头？
沉吟半晌，袁古心头涌起一阵恐慌。
事态发展到现在，已经越发脱离他的掌控。
尽管不愿承认，但他内心清楚，矿山正在发生的事，他已经没有能力妥善处理了。
半晌，袁古艰难地做出决定，取出纸笔，写了一封书信，准备将矿山的变故一五一十地禀报万枯山，催促那边尽快派来支援。
这封信送出去，他少不了要挨一顿训斥，搞不好还要丢掉矿山管理者的位置。
但若不送，事后吴公子怪罪下来，他的责任更大。
写完书信，袁古长叹一声，准备唤人把信送去。
身为矿山管理者，眼下矿山风雨飘摇、群龙无首，他不可能亲自去万枯山送信，又信不过那头油嘴滑舌的鹿妖，思来想去，还是让今天新带回来的小妖送信最为妥当。
不料，刚一起身，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上心头，天旋地转，视线也开始模糊。
袁古踉跄了一下，急忙伸手扶住椅背，勉强稳住身形，心中大惊。
他下意识看向桌上茶壶。
这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