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养心殿。
嬴然和赢亥来到龙榻前，看着龙榻上比前几日更消瘦了一些的老皇帝，嬴然忍不住落下泪来，轻声呼唤，“父皇。”
老皇帝睁开双眼，看着一双儿女，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问道：“太子，这些日子监国，累不累？你的太傅呢？”
“父皇，太傅他……”
太子正准备说话，公主怕他说错话，连忙抢先道：“太傅还在忙政务。”
正准备继续说时，欧阳玄等人赶到了。
欧阳玄眼见老皇帝果然醒来，立刻跪地道：“老臣欧阳玄参见圣上。”
随后悄悄给身边的李博威使了个眼色。
李博威心领神会，立刻爬向龙塌，瞬间泪流满面，哭喊道：“圣上，您总算醒了，大秦之福啊！这些天，那陈浩太无法无天了！”
“怎么回事？”
老皇帝眉头一皱。
李博威心中暗喜，连忙添油加醋地把陈浩这段时间的暴行全都说了一遍。
老皇帝一直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身为皇帝，执宰天下数十年，他早已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也很清楚这些老臣的秉性和伎俩，他只需要听事件就好，至于李博威夹杂的私心被他自动过滤了。
“皇儿，李尚书说的属实吗？”
李博威说完后，老皇帝看向嬴然。
嬴然愤恨道：“父皇，李尚书这是一派胡言！陈太傅的确杀了一些人，但这些人都是该杀之人！若是没有陈太傅，儿臣和太子早就被这帮老臣架空，哪还有什么监国之权？”
老皇帝点点头，没说话。
但握着嬴然的手突然加大了一点力度，显然，他很清楚这其中的凶险。
这帮老臣有多可恶，他心如镜明。
凡是不尊君上的人，哪个皇帝不知道杀？
可问题是，杀了这些人，就要面对这些人背后的整个利益集团的反弹和压力。
这也就是党争最可怕的地方！
也是连皇帝都感觉很无力又很痛苦的地方！
老皇帝看着嬴然，开口沙哑地说道：“要不……招他为驸马？”
嬴然一愣。
她早到了出嫁的年纪，但为了弟弟，一直都力排众议，没有招驸马。
而且，作为大秦帝国眼下最年长的公主，极大概率会出嫁他国，作为和亲之用。
所以对于自己的婚事，嬴然一直坚持要皇帝做主。
没想到，老皇帝今天居然让她招驸马。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嬴然知道，老皇帝口中的‘他’指的是陈浩。
对于陈浩，嬴然也有些心动。
不由得面色一红，低声道：“儿臣婚事，但凭父皇做主！”
“陈浩，很好。”
老皇帝微微一笑，刚刚恢复一点的精神又开始变得虚弱起来。
嬴然还要说什么，老皇帝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后跪着的欧阳玄身上。
欧阳玄见状，立刻迎上前来，跪在龙塌前边。
“皇上。”
欧阳玄沉声道。
老皇帝眸光黯淡地看着欧阳玄，吃力道：“朕，还没死！”
欧阳玄深深低下头，以此来掩饰眼神中刻骨的冰冷和不甘。
他知道，老皇帝这是在威胁他。
皇帝还没死，这天下就没人敢真正造反！
欧阳玄也不敢！
这就是老皇帝执宰大秦数十年而积累的底气！
“皇上洪福齐天，自有神灵庇佑，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欧阳玄跪伏道：“老臣必保江山无恙，保太子无恙。”
“很好，招陈浩为驸马，此事，由你负责。”
老皇帝盯着欧阳玄，深吸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便示意欧阳玄等人离开。
等欧阳玄退下，老皇帝才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太子，叹道：“你……算了，看你的命吧！”
话说完，老皇帝猛地咳嗽起来。
嬴然忙叫太医过来。
太医给老皇帝一番诊治，才对着嬴然拱手道：“公主殿下，皇上又昏睡过去了。”
嬴然看着躺在龙榻上，面如纸金一样惨白吓人的老皇帝，不由得鼻子一酸，泣声问道：“父皇，还有多少时间？”
太医面露难色，摇头道：“公主殿下，微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的病情已入膏肓，回天乏术，如今臣等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至于还有多少时间，臣等也说不准，或许明天，也或许还能撑几个月……”
闻言，嬴然泣不成声。
不仅因为即将面临的丧父之痛，还因为时局艰难，她的确心力憔悴。
许久之后，嬴然才带着太子从养心殿出来，就见到欧阳玄依旧面无表情地垂手站立在殿外。
其他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欧阳玄还在这，自然是在等嬴然。
“宰相。”
“公主殿下。”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压下了内心对彼此的杀机。
“刚刚，父皇让宰相操心本宫的婚事，有劳了。”
“分所应当，不敢称劳，不知公主有何要求？”
“一切从简。”
“明白。”
欧阳玄躬身，“老臣告退。”
两人都未提及东宫逼宫之事，看似已经画上句号，实际上已经决裂，将来的斗争会更加直接而猛烈。
嬴然顿时感觉越发紧迫，心中也不由得越发想念陈浩，“太傅去哪了？”
“太傅去了隆王府。”有太监回道。
“这么晚了，他还去隆王府？”嬴然眉头一皱。
“太傅肯定是去看他媳妇去了。”太子忽然笑道，“他上次去隆王府就说让四郡主嫁给他，隆王叔也答应了。”
“还有这事？”
嬴然一怔，心中不禁有些烦恼。
陈浩什么都好，就这身边的女人似乎也太多了一点。
突然，她邪邪一笑，指着一位太监道：“小宗子，你立刻去隆王府，宣皇上口谕，就说招陈浩为驸马！”
“小宗子遵旨。”
那太监立即出宫而去。
而此刻，陈浩正在隆王府大发雷霆。
啪！
一只茶杯被陈浩狠狠摔在地上。
“老贼，你欺人太甚！”
陈浩大骂，“有本事就冲我来，为难我老丈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明知陈浩是在演戏，四郡主嬴珞珞表面上撇嘴，心里却升起一丝甜蜜。
至少这家伙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隆亲王更是感动得连忙握住陈浩的手，“贤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那欧阳玄位高权重，只手遮天，我们忍一忍就算了。”
“不能忍！”
陈浩哼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把吞进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还要利息！”
“算了，反正我们要走了。”
嬴珞珞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