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惜凡这话说的还真不算错。他的势力现在不仅仅以矮人为主力，甚至还夹杂着数以千计转化成吸血鬼的伊家成员。如果再将单个的异种个体包含在其中的话，作为精灵的寒小烟，甚至连阿鲁斯都能单独算是一个种族。
恐怕放眼整个现世，没有几个势力能够做到像尹惜凡手下如此的包容。
也正是因为尹惜凡长时间和这些异种打交道，再很早就察觉到了白丰的异样。
白丰的实力并不算强，面前能够达到六阶的水准。虽然经年累月的接取各式各样的非凡者任务，可也没有攒下多少积蓄。他身上携带着一两件非凡物品，等级低的可怜，而且还不属于能够在战斗中发挥效果的类型。
可就是这样乞丐版的搭配，他却能够三番两次通过德鲁伊的能力发现数公里外的尹惜凡，这已经算是一种奇迹了。
一个非凡者自身的实力还未达标，又不依靠非凡道具的情况下就能够在超远的距离锁定其他非凡者，那就只能有一种可能，就是其本身便天赋异禀。
尹惜凡的这个猜想在杀死波摩觉后也得到了验证。由于波摩觉和白丰达成了某种契约，所以尹惜凡在读取到相关记忆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绿色以及难以辨认和听清的碎片化交谈。
在那些被契约所影响的记忆中，白丰与波摩觉就遗迹进行了大量的讨论。即便尹惜凡并不知道他们具体谈论的内容，但光是看他们对遗迹的讨论频次就能看出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这些看似没有什么价值的信息集合在一起，就成为了尹惜凡看穿白丰身份的关键。
白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终于是没办法继续沉默下去，主动开口询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很多。”尹惜凡耸了耸肩：“比如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的族群生活在什么地方，和那片遗迹有什么关系等等。不用着急，我想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你可以好好整理整理要告诉我什么。”
白丰并没有按照尹惜凡的话往下说，而是直截了当的询问道：“你们是怎么看待遗迹的？你们也认为应该彻底从现世将它们抹除吗？”
尹惜凡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双手在身前交叉，双肘拄着桌面：“那就要看你的作用了。说实话，如果我真想的话，或许能够说服军方让那片遗迹永远的留存下来。当然，这个前提是你能付得起足够的利益。”
……
秦将军略显疲惫的从军车上走了下来，舒展了两下筋骨。自从黑砧防务一战成名后，军方高层几乎是每天都要将他叫过去开一次会。即便开会的地点已经为其路程考虑，向边境线的方向推进了几十公里，可秦将军每天依旧要花上两三个小时往返。明明生活在植被茂密的边境森林，可作息却像是大型城市里的上班族。
好在，这样的辛苦并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在这几次的会议里，军方内部另外几个派系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矮人们的战绩在军方内部已经不能用强悍来形容了。蒲甘方面的事情军方早就想要解决，但一直碍于国内的问题不断，一拖再拖。谁都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会被矮人用这种力大砖飞的方式轻易了断。
在这种动荡的时间点，像是矮人这种战斗力恐怖的势力都是要花大价钱安抚的。然而因为军方和矮人们在昆市的合作，它们不仅不会成为不安定的因素，反而很早便站到了军方这一边。
作为和矮人合作项目的主要推动者，叶将军的威望一瞬间便拔高了很多。连带着秦将军在军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了起来。如果不是秦将军前一阵才刚被提名晋升为了中将，现在国内的整体态势又处于和平阶段，说不定已经要准备下一次晋升的事情了。
“秦将军，黑砧防务的代表在等着你。”刚下车，秦将军的手下便从远处小跑着过来告知了这个信息。
“哪位？”秦将军稍微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目前边境上的事情告一段落，虽然遗迹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可蒲甘那边的非凡者已经没什么威胁了。接下来只需要按照结界开启的时间一点点的探索完遗迹就好。这种时候他在不在这里其实都没什么区别。毕竟探索结界内部完全可以交给那些招募来的非凡者完成，哪怕对方真的在遗迹中死亡，也只是需要发放一笔抚恤金而已。这种临时工性质的人手实在是太好用了，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后续的问题。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种时候黑砧防务派过来的人大概也只是汇报一下边境目前的情况，没有什么大事。
舟车劳顿之下，秦将军本想着去休息一会，让手下来全权处理和黑砧防务的对接事宜。不过出于习惯，他还是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句：“黑砧防务那边来的是谁？”
“是尹先生。”
秦将军的面色一僵，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叹了口气命令手下道：“走吧，带我过去。”
哪怕来的是邵燕或者陈年年，秦将军都敢让手下去处理，毕竟这两位哪怕天赋再好，现在也不过是个五阶的非凡者。整座营地里，只有两个人的会面邀请秦将军不敢拒绝。其一便是矮人的异种将军阿鲁斯，如果对方主动来找自己，八成是要发起一场至少投入数百名矮人士兵规模的战斗，军方也必须在一旁提供支援。其二便是尹惜凡了，秦将军知道，只要对方主动来找自己，多半不是小事。
秦将军在手下的带领下走进了营地内的一处帐篷中，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桌子侧手位置的尹惜凡。只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今天跟随尹惜凡来这边的并不是陈年年或者邵燕，而是一名头戴兜帽的陌生女子。
“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找我？你徒弟的伤势痊愈了？”秦将军随手将上衣的扣子解开，寒暄道。
即便他并没有参与到之前那场对蒲甘非凡者的战斗，也多少听闻了一些事情。尤其是在得知了尹惜凡竟然还有个徒弟后，他还主动过去送了一份慰问礼。
“还好，只不过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尹惜凡点了点头，随后将话题引向了正轨。他看着秦将军直截了当的询问道：“你们上面对现在和蒲甘的事情怎么看？”
军方上层的意见本身应该是机密，即便像是赤雕那种随时跟随在秦将军左右的非凡者也不会被告知具体内容。但秦将军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却没有任何犹豫便给出了回应：“正面偏多。我的同僚们就不必多说了，不少其他派系的高层甚至都对这次的事件赞赏有加。甚至我还听闻有些人最近在主动拉近和叶将军的关系，恐怕是想要并入我们的派系之中。”
军方内部这几十年来派系异常的杂乱，尤其是在元力浓度提升之后，更是如此。即便因为军人服从纪律的天性，军方并没有像清道夫那样散成一片，可终究不是个牢固的整体。
其实从最近军方这些会议中就能够看出些苗头。军方并没有要求秦将军回到附近较大的城市开会，而是命令参与到这次事件中的将军们朝着边境集结，这本身就代表了军方内部的大趋势。秦将军所在的派系在这几次事件中不仅屡立战功，而且还几乎没有损耗的将矮人这个超强的外援纳入了麾下，已经逐渐压过了其他派系一头。
至于那些想要并入秦将军派系的人就更好理解了。就以世界目前这个趋势，常规的军队能够在不断出现的非凡者中站住脚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像是秦将军这种能够摁着非凡这们暴捶的势力简直是凤毛麟角。
“叶将军这次并没有亲自前来，不过他也和我通过信。官方层面来说，他希望我们能够稳定住现在的局面，至少也蒲甘那边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大量的支持。
至于叶将军本人的意思则是让你们放心去做，哪怕你们的行为挑起了两国的正面冲突，他也能护得你们周全。”
“感谢叶将军的信任。”尹惜凡微笑着点了点头，却并不会将全部相信对方的话。即便叶将军内心真的是这么想的，尹惜凡也不会去做这个死。
黑砧防务目前的实力，打一场小规模的边境战斗还好，如果真被拖入了国与国之间的冲突，那就不是轻易能够挣脱出来的了。
一旦两国爆发了正面冲突，危险程度会比现在上升好几倍。纵使矮人们的实力在强，面对如同人海一般的敌人是也会疲惫，面对各式各样的热武器时也会死亡。
尹惜凡非常清楚，自己手上这支力量只适合作为尖刀去进行小规模的作战。放在大规模的战场上就相当于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优势。这里可不比弃天魔窟，大规模的战斗时两边列好了阵型对冲。在现代化的武器面前，有的时候可能人都看不到自己就已经被消灭了。
而且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黑砧防务乃至于整个矮人都可能成为军方的成员，这是不能被接受的。
尹惜凡的目标很明确，在军方的支持下去做那些军方无法做到的事情，处理那些军方没办法解决的麻烦。只有将双方所擅长的区域错开，才能够实现和平的共存。现在双方还处在蜜月期，但谁也说不准这段时间能持续多久。
“波摩觉死了，现在蒲甘境内应该很混乱。在他们稳定好国内之前，应该不可能再和我们起冲突了。”尹惜凡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内侧摸出了一份文件袋：“我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去处理那片黑森林遗迹。这是我现在收集到的信息。”
秦将军自然清楚遗迹的情况。由于之前有白丰这个叛徒在暗中阻挠，进度不能说毫无进展也可以说是南辕北辙。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尹惜凡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已经收集到了这么多的信息。他伸手想要去接，但尹惜凡却突然将文件袋往回收了收。
“我先提醒一下，这其中的情报并不是黑砧防务提供给你这个将军的，而是我以个人的名义提供给你个人的。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下，你最好不要利用这些信息去进行军队方面的布置。”
听着尹惜凡的话语，秦将军也明白了这些信息的重要性，慎重的点了点头。
他小心翼翼的将文件袋接过，随后快速的翻开浏览，面色一点一点变得凝重了起来。此刻的他才知道为什么尹惜凡会提前说出那些提醒的话。
“白丰是个异种？”即便报告上黑底白字写的清清楚楚，可秦将军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尹惜凡点了点头：“这些是我亲自问出来的，根据他说话时的身体变化，我可以确认他没有说谎。”
或许是因为尹惜凡只审问过一次的原因，报告上的信息不是很完整，只是含糊的记述了一些白丰的生平。
可只是这些模糊的情报就已经让秦将军足够惊讶了。按照报告上所记录的，白丰不仅是一名精灵，而且是在那座黑森林遗迹中长大成人的。
三十多年前，黑森林遗迹短暂的与现世重叠，白丰正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了现世。他通过非凡能力改变了自身的外貌，自称白丰融入了非凡者的社会中，一路摸爬滚打走了上来。
“他应该是亲眼看到过什么，对现世的官方组织，尤其是你们军方非常不信任。所以在这片黑森林遗迹频繁与现世重叠后，他才跳过了你们，将蒲甘那边的人选做了合作对象。”尹惜凡低声解释道。“他不太想谈起这方面的事情，我又对现世的历史不是很了解，所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应该会比较清楚。”
秦将军眉头微微皱起，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没猜错的话，白丰应该是亲眼目睹过二十多年前的边境平叛。那是一场非凡战争，对内宣传的是打击跨国的毒贩，实际打击的是一只在边境自立的异种群体。
那群异种由多个族群所构成，其中就有几十名精灵。”
秦将军并没有说明那场战斗的结果，但在座的所有人内心都清楚。
“那就说得通了。”尹惜凡耸了耸肩：“根据白丰之前和波摩觉达成的契约，蒲甘人会帮助他将遗迹彻底的稳固在现实世界。之后，黑森林之中一半的区域将会作为白丰族人的栖息地，另外一半则会交由蒲甘人管理。”
秦将军无奈的叹了口气：“即便白丰主动来寻求合作，我们也不可能会同意这种事情。”
异种栖息地的事情倒是还好解决，让遗迹永久浮现在现世这种事情军方是根本没法接受的。
“白丰现在的态度虽然有所缓和，但还是不打算与你们进行合作。”尹惜凡开口说道：“我现在只是以黑砧防务的组织名义与他进行沟通，之后要如何处理这件事还是要看你们的决定。
如果你们想要尽量和平的解决这次的事情，黑砧防务会作为中间方帮助你们，尽可能的化解你们之间的误会。如果你们想要简单粗暴一点……”
尹惜凡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
“之前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我特意命人运送了两台光轨炮过来。另外矮人的部队突入遗迹作战也需要很大的开销。”
他这两句话的意思也很明确。如果军方想要彻底消灭白丰的种群，那并不需要军方为难，矮人们自然会帮他们解决。但是，要加钱。
一整个矮人军团突入遗迹的战斗可不会像是之前边境的战斗那样小打小闹，至少也是昆市结界内那种级别的冲突，需要的报酬也是天文数字。这种军费的支出并不是秦将军一个人能决定的。
“我会和上面的人详细说明这件事的。”秦将军慎重的点了点头：“在此之前还是尽量与它们保持和平吧。”
秦将军对待这件事甚至要比对待蒲甘人还要小心翼翼。和蒲甘的对峙大不了最后就变成热冲突，华国这边真打起来也就没那么多的顾虑了。可一个生活在遗迹中异种却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并不是说以白丰为代表的精灵不好对付，而是人类和异种的关系不太好办。剿灭这些隐藏在遗迹的精灵确实不难，但这会让同样是异种的矮人们怎么想？
以目前白丰的实力来看，生活在黑森林遗迹的精灵们应该不是太难对付。可秦将军摸不清精灵们的实力，还摸不清矮人们的吗？经过这么多次合作，哪怕矮人每次战斗都没有施展出全力，可秦将军也已经多少摸到了大致的实力范围。
尹惜凡似乎对秦将军的思考没有任何察觉，他伸手将一直缩在自己身后的少女往前推了推：“既然你现在不打算对它们赶尽杀绝，那至少也要有个交流的口子。
介绍一下，寒小烟，庄园的成员。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通过她与白丰进行一定程度的交流，当然要注意别暴露了你的身份。”
寒小烟有些紧张，她还是第一次参与到这么高级的对话之中。即便已经尽量让自己冷静了，可身体还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她结结巴巴的开口：“秦、秦将军，我是寒小烟。虽然和白丰先生并不是同一个族群，但我也确实是一名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