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陌生黑影，唐忘川微微的愣神了片刻便从惊讶中恢复了过来。
她十分轻松的认出了尹惜凡的身份，低声询问道：“你怎么来了？”
“受清道夫的委托，来这边办点事情。因为听说你这边有些麻烦，所以就顺道过来看看。”尹惜凡将头上的兜帽摘下，露出了带有伤疤的面容以及那双散发着金黄色微光的竖曈：“你没有收到消息吗？”
唐忘川机械般的点了点头。她为了应对不久之后的锻刀大会，这些天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关注外部的动向。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理论上来说，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十分亲密的，然而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几面。尹惜凡脑海中并没有那些亲密互动的记忆，自然也不会产生相应的感情。唐忘川这边虽然还未忘记，可却也无法将自己第一弟子的影子投射到面前的年轻人身上。即便他们是同一个人，却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我这次来是帮你……”
“你的脸怎么了……”
或许是巧合，也可能是两人之间那所谓师徒的默契，在长久的沉默结束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发声。
“之前战斗时留下的伤痕，因为些特殊的原因没办法复原了。这样也挺好不是吗，不仅能加强别人对我的印象，而且还挺帅的。”尹惜凡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贯穿眼眶的竖直疤痕，打趣一般的说道。
他避重就轻没有说明那双金色竖曈，唐忘川也没有继续追问。
尹惜凡能感觉出来，虽然没和唐忘川见过几次面，但两人的默契程度却高的吓人。之前两人合力锻造慧光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事情甚至都不需要进行交流，仅仅一个眼神就能够明白彼此想表达的意思。
唐忘川似乎也被尹惜凡这话逗笑了，轻轻点了点头：“很适合你。要是没有这伤疤的话，也还可以。
你刚才说来这里是为了帮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尹惜凡丝毫没有对唐忘川的态度感到惊讶。毕竟在他的设想之中，唐忘川就应该是这个态度。
他也不去和对方争论什么，随意的走到了房间中的沙发旁挑了个位置坐下：“即便你拒绝，我也不可能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我刚才也说了，来巴蜀是为了完成清道夫的委托，解决你这边的问题也只是顺带的。”
唐忘川脸上的表情有变回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她并没有生气，踱着步子在尹惜凡对面坐下，再次声明道：“我并不需要什么帮助，事情的发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尹惜凡的眉头微微翘起。唐忘川以前和他相处的时候，展现出来的完全是一副长辈的做派。她不会拒绝尹惜凡的要求，也不会向其索取报酬。不然以她灵刀阁阁主的身份，光是帮助尹惜凡锻造慧光的费用就不是对方能支付起的。
正是因为这种身份上的转变，让尹惜凡第一次以对等身份和唐忘川谈话时，才察觉到了对方性格深处的倔强。
“你的意思是，灵刀阁现在所出现的混乱局面，以及外面满天飞的留言都是你掌握的结果？”尹惜凡轻笑着嘲讽道。别说是清道夫这种官方组织了，锦城周围的大小非凡组织可能早就察觉出了灵刀阁的异样，就等着几天之后看好戏。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处境下，唐忘川竟然还能说出局势尽在掌握这种话，多少让尹惜凡有些无奈。
唐忘川并没有回应尹惜凡，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冷了一些：“你是来吵架的吗？我知道尹惜凡先生你这段时间成长了不少。庄园不仅招收了大量异种，更是和军方攀上了关系。我也清楚，这些成果之中一定有你不少的努力。
可不管你变得再强，都和我没关系。同样的，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来帮忙。既然你已经不记得我教过你的东西，那我也就不再是你的师父。你没必要因为我们之间那所谓的关系去强撑面子。”
“你心里真的这么认为吗？”尹惜凡听着唐忘川的发言，无奈的撇了撇嘴：“这一年来，我成长了不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要比你想象中的强大，而且强大很多。
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和尹惜非一样，都是刺客轨迹。我在这方面的运用已经远远超过了姐姐，不仅能够轻易侦察到方圆数公里范围内的任何怪异声响，还能够通过别人说话时肌肉的转动和血液判断他有没有说谎。
你在说出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内心波动很大。很显然就连你自己也不是那么认为的。”
唐忘川有些诧异的端详着尹惜凡。她确实没有想到仅仅一年的时间，对面的少年就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然而她的内心依旧无法接受这件事：“那只可能是你听错了。”
“那唐忘川小姐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徒弟的排名问题。”尹惜凡也不和她在这上面纠结，立刻切换了话题：“你现在有记录的徒弟都是从三弟子开始算的。
你大弟子和二弟子的位置一直空着，直到我姐姐公开身份才成为了你的二弟子。那你这个大弟子的位置是在等谁？”
尹惜凡还在临安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件事情。
唐忘川的徒弟很多，可大弟子与二弟子的位置一直空着。在尹惜非出现之前，没有人知道唐忘川的这两个弟子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尹惜非曾经公开认领过二弟子的身份。唐忘川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承认，可也没有给出过否定。
如果尹惜非的这个二弟子身份成立，只要稍微核对一下手中的情报，尹惜凡就能判断出，唐忘川这个大弟子多半就是自己。要不然时间上根本解释不通。只不过他并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而唐忘川也不愿意公开这件事，便让它成为了一个谜。
“不过是个无关的名分而已。”唐忘川依旧嘴硬：“不过是个我早就忘记的徒弟罢了，和你没有关系。”
尹惜凡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帮助，不过这对我都无所谓。就和之前说的一样，我现在已经足够强了。今天我来这里并不是想请求你，而是通知。
哪怕你不愿意，我也会为你提供援手。你能够阻止我的唯一方法就是打败我，如果你想试试的话，我随意奉陪。
尹惜凡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次见面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会这么浓。可他心里似乎有种预感，这似乎才是两人之间正常的相处方式。
果然，当唐忘川听到尹惜凡这些话时，非但没有变得气愤，反而是怔住了。在她的眼中，尹惜凡的身影似乎和几年前那个孩童重合到了一起。
依旧是那种来自天分的骄傲，依旧是那种不征求他人同意的善意。有那么一瞬，唐忘川甚至都觉得尹惜凡可能已经找回了那段记忆，现在只不过是在戏耍自己。然而看着对方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眼睛，她才意识到终究是有些区别。
她试图用时间去忘却，却终究只是让那印记在自己心里刻的更深
唐忘川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作为师父教育着年幼的尹惜凡。每当她被尹惜凡的行为搞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时，总是会说句“随便你吧”。
尹惜凡看着对方的表情终于不那么冷淡，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的时候，眼角忽然抽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元力波动仿佛从虚空传来，悄无声息的融入了他的身体。
在那元力波动的作用下，尹惜凡内心里想要帮助唐忘川的意愿竟然逐渐被扭曲成了愤怒，对唐忘川这种遮掩态度的愤怒。
尹惜凡几乎是清楚的感知到了自己心态上的变化，立刻做出了应对。伴随着他双眼之中的金色光芒增强了几分，全身上下瞬间笼罩起了一层微弱的彩色光芒。
在万色蝶那泯灭一切能力的效果下，那从虚空中渗入他体内的无形元力转瞬便被消灭。
“爱丽丝，这是什么能力？有非凡者在我附近进行干扰吗？”尹惜凡立刻询问道。
“不是非凡者，而是更高层次的东西。”爱丽丝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的喜悦：“尹惜凡，你这次撞大运了。”
还没等尹惜凡仔细询问爱丽丝具体情况，眼前的事情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唐忘川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就连眼睛中的光芒也消散了大半。这种状态仅仅持续了一秒的时间。然而当她再次清醒过来时，表情便重新变的冰冷。
“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和我说话？”唐忘川猛地站起，整个人似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当你按照伊千秋的计划牺牲自己去救尹惜非的时候，你就不再是我的徒弟了。我的大徒弟确实叫尹惜凡，但他不是你！”
看着对方判若两人的模样，尹惜凡的眉头逐渐皱紧。
“不要多说什么，快点离开。唐忘川现在这个状态，你是没办法正常沟通的。”爱丽丝的声音传来。
他思索了片刻，同样起身：“抱歉，我刚才说的话有失分寸。既然唐忘川小姐不愿意的话，那我也就不再强求。我会在几天后的锻刀大会上老老实实的当一个观众，期待您的表演。”
说罢，尹惜凡不等唐忘川的回应，便转头朝着房间门口的方向走去。
唐忘川对于尹惜凡这样的反应有些吃惊，可她内心的怒火却根本无法熄灭，并没有任何追上去的想法。等待了几秒后，她才快步走到房间中的办公桌旁，通过其上的电话通知钢厂内部的明岗暗哨放尹惜凡离开。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发怒是正常的，因为尹惜凡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提起曾经的种种。然而当时间过去了半小时后，她便有开始后悔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老五当时也是，尹惜凡也是……我究竟是怎么了？”
可还没等唐忘川多向，那仿佛从虚空中产生的元力波动再次抚平了她内心的反思，让其的精神再次稳定下来。
……
尹惜凡离开房间后，沿着来时的路线快速越过数间厂房，直到走出了灵刀阁的范围才停下脚步。
锦城夜晚的雾气更浓了，哪怕相隔不到十米的距离，大雾也能将其隐藏起来。
“刚才那究竟是什么？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被改写了，提前设置的防御道具却没有被触发。”尹惜凡隐藏在围墙外的一处阴影中，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他没有万色蝶的元力，恐怕就会和唐忘川一样，在无形之中被那股力量操控。
他能够感觉到，唐忘川最后说话时是带着杀意的。只要自己在那种场合继续争执，双方一定会当场动起手来。尹惜凡当然不怕自己打不过，别说是唐忘川了，整个灵刀阁的那些高手加起来恐怕都不够他一个人打的。可问题是一旦在那里动起手来，尹惜凡就再也没有为唐忘川提供帮助的可能了。毕竟三根半夜跑到其他势力的驻地和首领大打出手这种事，根本没办法解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刚对你施加影响的是一件八阶的非凡道具。这道具的作用范围恐怕覆盖了整座锦城，能够是身处其中的所有人下意识的按照设定好的逻辑行动。”爱丽丝的声音变得冰冷了起来：“你不觉得这种能力很耳熟吗？”
尹惜凡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他记得非常清楚，在尹惜非死亡之前，临安也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仿佛整座城市都被什么东西所操控，尹惜非身旁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调离，以至于当她被暗杀时，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帮手。
根据事后徐梦冰等人的回忆，正常情况下的宝石小队是根本不会离开尹惜非太远的。然而在被那神秘力量操控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人觉得她们离开尹惜非有什么不妥。
“你是想说，现在控制唐忘川的非凡道具和当时控制我姐姐的是同一件？”
“也有可能是两件效果相同的非凡道具，但这样的可能不大。”爱丽丝回应道：“八阶的非凡道具能够出现在现世已经算是个奇迹了，连续出现两件的概率微乎其微。
这件非凡道具的元力波动一定非常大，可却被这大雾很好的隐藏了起来。除了像是你这种拥有我赐福的存在，恐怕没有谁在进入锦城后能够察觉出异样。
我曾经在森罗见过几件类似的道具。这种大面积控制精神的道具也是有局限的，那就是没办法做到针对每个个体的精细操控。一旦出现什么变故，就只能在关键人物身上产生效果。
就比如你刚才和唐忘川的聊天，就是让这件道具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而且这个变故还很大，以至于让道具不得不直接对唐忘川的精神和情绪进行修改。”
“这件道具，或者说这件道具的使用者并不希望我去帮助唐忘川。这可能会让他们的预定事项无法完成。”尹惜凡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就和尹惜非当时那样，隐藏在暗中的家伙想让唐忘川孤立无援。”
“没错，而且比起临安时，现在的能力使用更加简单粗暴。因为你的出现严重影响到了他们计划的进展，以至于不得不直接对你们的精神进行影响。”
尹惜凡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既然这件非凡道具的使用者已经注意到了我，会不会提前对唐忘川造成什么伤害？你说那件道具的作用范围只有锦城，那我现在应该强行将她带走？”
“将受到影响的人带离作用范围确实是一种方法，不过没必要现在就这么做。”爱丽丝立刻否定了尹惜凡的想法：“我可以断定，使用这件非凡道具的家伙实力并不算太强，撑死是个六阶。这种情况下，他是无法注意那么多细节的，最多是设置一些事件让你以后不太容易接触到唐忘川。
更重要的是，对方现在并不清楚我的存在。利用这个信息差，你可以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运气好的话能够将隐藏起来的幕后黑手一网打尽，运气不好的话也能顺藤摸瓜找到一些线索。”
“嗯，就这样做吧。”尹惜凡回想其自己姐姐死亡前那一系列诡异的事情，深知这道具的可怕。既然现在有机会，那他也想在这方面做些努力。哪怕没办法将这件非凡道具抢到手，至少也要将其彻底损坏。
短暂的思考了两分钟的事件，尹惜凡便从墙角的阴影中起身，迈步进入了那浓密的大雾之中，彻底失去了身形。
……
“把这个吃下去。”尹惜凡将手中的两粒浅绿色的胶囊递到了陈年年和邵燕的手中。
两人没有任何犹豫，动作一致的将其吞下。随后邵燕才询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能够让你们在被精神能力影响的时候有所察觉。”尹惜凡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几根针剂：“一旦察觉到自己被精神能力影响，就往身体里注射一根。
这是我临时赶制出来的，能够让你们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免疫任何形式的精神能力。不过副作用是会让你们的思维变缓，同时暂时失去所有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