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确定以我这忽上忽下的成绩真的能考T大？”迟莱失笑，转身靠着台子，两条长腿交叉放着。
顾时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随后说道：“这样啊，可能是我强人所难了。”
其实迟莱的英语已经提起来了不少，但是这门儿毕竟是需要积累的学科，所以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能提升的空间也有限。
“考试那两天还是住学校吗？”想到王素丽和贺芳碧一早就将顾楠接到了附近大酒店备考，顾时问道。
“没，我妈说那两天带我去酒店。”迟莱扬了扬脑袋，想到这事儿他挺不自在的，感觉忽然受到了关注，很不习惯。
他叹了口气，“其实，没必要来的，有没有在身边陪着对我来说都一样。”
顾时没说话，跟迟莱相处久了才发现，他和他妈之间的相处不怎么自然，这种不自然倒不是说两人的关系不好，而是……
迟莱经常会表现出不想让他妈过度在意的态度，顾时之前问过，但迟莱含糊地说了两句就换了个话题。
“你妈肯定想要参与你生命中每一次重大的转折。”顾时说。
迟莱闭了闭眼睛，像是说服自己似的点点头，然后勾着嘴角说道：“嗯，考试那天我给你打个电话吧，听你说话心里踏实。”
……
高考这天异常热闹，每一个高三学子俨然成了重点关注对象，每条马路上都有专门接送考生的车，只需要亮出准考证就能免费上车，那张准考证就是身份的象征。
万中外的两条街上全是红色的横幅，那是商家自发印出来挂上去的，其中满是对考生的祝福。
今天，决定着很大一部分人的命运，迟莱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以各种奇怪的形式猝不及防地给人来上一击。
当迟莱在门口听见赵琼倒地的声音时，他的心沉到了底。
“妈！”迟莱冲到了赵琼旁边跪了下去，伸过去的手颤抖得厉害。
但是，赵琼没有应。
顾时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书只翻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早上迟莱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听着状态还不错，确实没有半点儿紧张。
不过顾时倒是有些紧张，当年他自己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忐忑。
备考的时间过得很快，但是这会儿两个多小时却格外漫长，顾时闭着眼睛，等在手机上看到了关于高考语文热搜后才拨通了迟莱的号码。
那边响了很久，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还没回酒店吗？”顾时皱了皱眉，刚想着，手机铃声就响了，他连忙看过去，屏幕上显示的却是顾楠。
“哥！我考完语文了！”顾楠声音听着挺亢奋，似乎考得还不错。
顾时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反正卷子都填满了。”顾楠嘿嘿笑了两声。
这话让顾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这会儿要是迟莱说的话，他应该会笑着拍拍手，说声好棒棒。
想到这里，顾时笑了笑。
“哥，你今天中午真的不来吃饭吗？”顾楠支支吾吾地问道，然后又在后面补了一句，“家里就差你了。”
“有电话打进来，我今天不去了，你自己好好考。”顾时说完之后就挂了，然后指尖一点接了迟莱刚打进来的电话。
“考完了吗？你是数着步子……”
“哥，我没考试。”
顾时的浅笑在脸上凝固，最后消失，他还没反应过来，“嗯？什么意思？”
“今早我妈脑血管发了。”迟莱的声音听着很空，没什么气力，“我现在在医院里，你，过来一下行吗？”
顾时去医院的路上想了很久，模拟了很多遍安慰的话，但是当看到迟莱的那一瞬间他又什么都忘了。
迟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胳膊肘放在腿上，脑袋深深地埋着，当听见有脚步声传过来的时候他抬起了头，然后嘴角扯了个牵强的笑容出来。
“爸，这是顾时，我朋友。”迟莱站起来对对面长椅的中年男人介绍道。
顾时这才注意到对面还有人，中年男人个头不算太高，皮肤黝黑，笑着的时候挺亲切，他朝顾时点了点头。
“伯父好。”顾时礼貌地点了点头。
迟莱很少谈论关于他父亲的事情，顾时一度以为他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了，因此很少主动去问。
“爸，我先过去一会儿。”迟莱皱着眉头对孙明强说道，他现在嗓子疼得厉害，稍微说句话就难受。
顾时跟着迟莱朝医院安全通道口走去，刚到那儿迟莱就抱住了他，胳膊圈得很紧，顾时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
相较于上次在万中亭子里，这次迟莱并没有怎么哭。
或许是已经哭过了，顾时赶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了红肿的眼圈。
“我当时吓死了。”迟莱闷在顾时的肩膀上，他刚刚一直觉得自己悬着，这会儿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没事儿，伯母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吗？”顾时轻轻拍着迟莱的背，然后又捏了捏他的后脖颈，“这个病静养能痊愈，我等会儿给安亮打个电话，他医院那边的人脉广。”
迟莱嗯了一声，他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许多，但就是想靠着顾时。
“她一直这样，明明身体不好，还非得干那些重活儿。”迟莱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挣那么多钱干嘛。”
顾时叹了口气，摸了摸迟莱的头。
因为之前觉着寸头方便，所以前不久他又把新长出来的头发剪了，这会儿摸着很扎手。
“我没考试。”迟莱抬起头看向顾时，睫毛被眼泪浸得沾到了一起，“哥，你说生活为什么就他妈地这么累呢？”
是啊，为什么生活就他妈地这么累呢？顾时也问过这个问题，只是当初没有对象可以问。
顾时看向迟莱，少年皱紧了眉头，不再是第一次看到的那个刺头儿模样，现在的他浑身都透着一股无力的挫败。
很让人心疼。
“迟莱，复读吧，考T大。”顾时说，眼里闪着熠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