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从顾家离开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期待。
很久之前，顾时也期待过家庭的温暖，其实只要顾家稍微对他好一点儿，有顾慧的二分之一就行，顾时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冷漠。
当年才五岁的小孩儿尝过抛弃，也见过冷眼和嫌弃，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一直记着那个叫顾林的懦弱男人有一次下班后将怀里揣着的糖葫芦偷偷送给他。
所以他现在仍旧给顾家打生活费的最主要原因就是顾林，那串糖葫芦对于才几岁的顾时来说，是当时受到过的最大的善意。
可是今天见过了张志，顾时忽然有些难受，其实顾家和张家没什么分别——都是能利用就用到极致的人。
哪里给他留过半点儿情面……
期末成绩出来了，迟莱去拿成绩单，这天天气很差，阴沉着天色，虽然没有下雨，但是雾蒙蒙的天儿看着就让人没精打采。
“哎呦，你俩认识啊？”坐在校门口的大爷手里捧着杯热茶，看到顾时和迟莱并肩走过来时，他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
顾时和迟莱同时笑了，和大爷招了招手。
“你当年相当出名啊。”迟莱单手插着兜，偏头看着顾时打趣道。
顾时笑着点了点头，冲迟莱做了个抱拳的动作，“承让了。”
迟莱进教室拿成绩单的时候顾时在外面等着，走廊里正好是个风口，等迟莱出来后他被吹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怎么这么怕冷啊？”迟莱啧了一声，然后朝顾时那边靠了点儿，把他的手抓过来放进了自己兜里。
他穿着一件厚厚的长款外套，所以两人挨着时这样的小动作并不容易被人看见。
顾时笑了笑，因为衣兜里的温暖舒适地眯缝了一下眼睛，“有年冬天被关在了门外，从那之后就受不了冷……把你的成绩单给我看看。”
迟莱展开成绩单，把成绩亮在了顾时眼前，挑了挑眉说道：“考得怎么样？”
“英语及格了。”顾时笑着将成绩单接过去，然后啧了一声，“物理确实有天分，满分啊。”
“还行吧。”被顾时这么一夸，迟莱自己反而谦虚起来，他重新将顾时的手拉了回来，俩人并肩朝台阶下面走去。
校园里的人很少，每个班拿成绩单的时间都不一样，只偶尔看见一两个人经过。
“高二那会儿你的成绩不怎么乐观是吧？”顾时抠了抠迟莱的手心，问道。
迟莱笑着应了一声，回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当时脑子有坑儿，那会儿总想着跟吴师太较劲儿，除了物理，其余学科他几乎没怎么学过，要不是理综底子在那里，他现在后悔都来不及。
虽然心里知道这种做法蠢到姥姥家了，但是少年人总喜欢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惩罚”别人。
“竞赛的资格确定下来了吗？”顾时问，俩人出了万中门口的那条街，这会儿天色更加暗沉，虽然才下午两三点，但效果却和傍晚差不多。
迟莱摇了摇头，“贺班说还得等两天，但多半都是我。”
“也是。”顾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悠悠地说道，“还有谁的物理成绩能比我家迟莱的还好？”
“你大……”迟莱的目光定在街尾废弃的工地上，笑容也同时定格在脸上，顾时疑惑地嗯了一声，看过去的瞬间迟莱已经像嗖箭似的冲了出去。
工地口那边有四五个人，那儿是个隐蔽的地方，如果不是迟莱和顾时想要抄近道去隔壁街，他们还不知道这边有个废弃隔间。
世界上有一群心理不正常的人，残忍地将伤害作为一种乐趣，不过往往这些人性格怯懦，不敢伤害人，所以没什么防御能力的小动物成了他们的目标。
四个人围着一只小猫，嬉笑着和同伴比划，然后拿着手里的鞭子抽向小猫……
“去你妈的！”迟莱几乎是飞着给了最前面的那个人一脚，用尽了全身力气，男人带着旁边的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看到王博也在旁边的时候迟莱连惊讶都忘记了，他皱着眉头将王博推到了铁桶上，眼里的情绪很复杂。
王博比迟莱矮了半个头，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迟莱，他惊慌地挣扎了两下，脑子里只有完了二字。
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高考在即，新交的朋友说他压力太大，要帮他找个乐子，他从没觉得虐待动物有什么乐趣，但……但抽打两下怎么了？不就是只猫吗？！
“你他妈真虚伪！”迟莱看了眼泥地里瑟瑟发抖的小猫，又瞪向王博，他的心里泛起一阵恶心，现在再想起王博的笑，只觉得虚假又反胃。
王博身体抖得厉害，平常很会说话的嘴这会儿反而不利索了，他脑子乱得厉害，但是潜意识却在说这事儿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里没监控。”这时，刚刚被迟莱踹的那个男人站了起来，他左脸上有一块儿刀疤印，看着挺骇人，他阴沉着脸看了眼迟莱，手悄悄伸到了背后，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把水果刀。
王博吓了一跳，抬手阻止道：“林哥别这样，他是我同学，他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喜欢这小子。”叫林哥的男人朝旁边呸了一声，然后晃了晃手里的刀子，“给他放点儿血。”
“嘿！你要给谁放血啊？”一道冷厉的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众人看过去，顾时举着手机走了过来，他看向男人，不轻不重地说道，“好久不见，林建兵。”
林建兵握着水果刀的手明显收紧了些，面部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
看见林建兵露出害怕的表情，旁边几个不明所以的男生面面相觑，心里好奇这个看起来温和干净的青年是什么来头。
迟莱脱下外套，将泥浆里的小猫裹了起来，然后和顾时一前一后堵住了这四个人。
“这里确实没监控，但不好意思，我刚刚录像了。”顾时笑着扬了扬手机，不过很快就收起了笑容，“林建兵，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半点儿长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