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莱瞬间靠着沙发直起了身，半跪半坐地看向旁边的顾时，“你，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复读了？”
顾时偏过头，一只胳膊撑在身后的沙发上，刚刚扶上去的眼镜又滑了下去，他干脆食指一勾取下来了。
“如果那群孩子都不能改变你的想法，那我只能采取最后一个措施了。”顾时微微挑眉，说道。
迟莱疑惑地啧了一声，“什么措施？”
顾时看着迟莱靠近太阳穴那边的那颗痣，以前还有头发遮着，这会儿没了半点儿遮挡后变得很明显。
他眯缝了一下眼睛，勾了勾手指正色道：“把你，揍一顿，揍到你要复读为止。”
“……”迟莱愣了一秒，然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靠？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顾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毕竟我是个打架会收手的人，哪像某些人呐，招招致命。”
“你大爷。”迟莱笑个不停，捏着拳头锤了一下顾时，“你丫就是笑面虎，当初你那一拳差点儿把我打懵，啧，我就纳闷了，这要是都收了手，你要不收手是个什么样儿啊？”
“也就把人打个半死吧。”顾时啧了一声，笑着，“好了，我们回归正题，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要把我揍到复读为止。”迟莱认真说道。
“我不揍你。”顾时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掀了掀眼皮，望着顶上的吊灯轻叹了口气，“其实，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是心里憋着股气儿，我只是在后面推了你一把而已。”
迟莱慢慢收起笑容，也学着顾时的样子靠在后面，“嗯，学神好聪明。”
“你那股气儿是因为你妈吧？”顾时偏头看着迟莱，暖黄色的灯光中能看到少年脸上细小的茸毛，柔软、轻巧。
迟莱微微敛着眼皮，轻声说道：“嗯，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个事儿，想通了觉得挺傻逼的。”
他嗤笑了一声，“我跟你说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不想复读，但是我说完了你要敢笑的话，咱俩就起来打一架，我这人脸皮儿薄，听不得人笑我。”
“嗯，我不笑。”顾时说，这个时候的迟莱身上又有了一种深沉的气质，那是源自家庭的东西。
“想笑也憋着。”迟莱呼了口气，偏头朝顾时眨了眨眼睛，然后又转了回去，“我吧，一直觉得说这些事情挺矫情的，但是今天就想跟你说说。”
顾时轻声嗯了一声。
“我们家有四个小孩儿，两个家庭重组的结果，我妈那边三个孩子，孙明强那边一个，我亲爸在我七岁那年就去世了，车祸，到现在为止那混蛋司机还没抓到。”
顾时听见迟莱不带一点儿感情地说着，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
“你之前替我捡到的那块儿玉就是我爸的，我戴身上好多年了。”迟莱掏出那块玉给顾时看，眼底带着些笑意，“我爸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男人，他没去世前我妈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家里的大小事情都被我爸包圆了。”
“我爸要是没去世的话，”迟莱停顿了一下，“我妈会一直是个幸福的小女人，也许我和迟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死了就是死了，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妈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拉扯三个孩子，我有时候想到这个就觉得我妈真可怜啊，仨拖油瓶。”迟莱自嘲地笑了笑，“后来我妈就跟孙明强结婚了。”
迟莱说的很慢，声音也很轻。
“我妈这些年攒了一身病，她一开始吧，因为条件差不愿意花钱进医院，但是现在有了些钱呢，她还是舍不得，啧，节约惯了就成了病，宁愿自己病着也要攒钱，毕竟家里那么多人都要等着她拿钱。”
迟莱迅速抬手摸了一把眼角，吸了口气后继续说道：“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么累，都是她给自己施加的压力，这次高考她晕倒了，她还是那副不在乎的样子，那既然这样的话，大家都乱来得了。”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偏头看向顾时，见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时笑了笑，说道：“这么严肃干嘛？”
顾时的视线迅速从迟莱的眼角扫过，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你妈来找过我。”
“嗯？”迟莱瞬间直起了身，迷茫地张了张嘴，“什么意思？”
“你妈去医院找了安亮，从他那里要了我的联系方式，然后让我帮忙劝劝你。”顾时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那个头发半白的女人坐在自已对面，强忍着眼泪请求自己。
“她……”迟莱仍然处于极大的震惊中，他皱了皱眉头，“她真这么说的？在家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跟我说。”
顾时也坐直了身子，认真说道：“迟莱，回去之后跟你妈好好谈谈吧，她很爱你。”
……
从乡下回来后迟莱还有些不习惯城市的熙熙攘攘，林鑫的高考成绩出来了，不高不低的519分，他在电话里兴奋了大半天，后面又说趁着迟莱还没开课，打算跟班上的人去酒吧玩。
迟莱也替林鑫高兴，笑着答应了。
“哥几个！咱们来走一个！”酒吧专座里，林鑫揽着迟莱的肩膀，笑得脸都快抽筋了，“咱先把迟莱明年高中的这杯喝了，他绝逼能考T大！”
迟莱笑了笑，一般这种情况下他就忍不住要骂林三金傻逼。
班上的大部分人都来了，这次吴师太达了标，前两天迟莱去学校的时候她竟然神奇地冲他笑了笑。
或许是觉得迟莱再也不能霍霍她的班了吧……
迟莱仍然坐在靠角落的沙发里，他看了看四周的同学，这里面大部分人他都没怎么说过话，不过这会儿看着这些人感觉还挺亲切。
“迟莱，听说你要复读。”一个长相文静的女孩儿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果酒，有些拘谨地抿了抿嘴唇，“加油啊，你一定可以！”
迟莱回忆了一下，认出这个女生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之前跟他要过很多次作业，但他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
“谢谢啊。”迟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