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长耳对小良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宠溺到了极致。
然而今天,长耳回应小良的却只有两个冰冷的字。
“不行。”
“师父……”
小良刚欲多说什么,却被长耳所打断。
“为师观天机有变,你暂且在浮光洞中修行御火术,为师去去就回。”
话毕,长耳迈开脚步,融入结界当中。
待长耳踏过结界,那层光幕宛如水波荡漾,又归于平静。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多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小良见长耳离去,他又哪里会听长耳叮嘱?当即悄悄迈开步子,往结界走去。
但无论小良怎么靠近,都无法穿过那层结界。
每一次,他都被光滑的结界弹了回来。
小良小脸一黑,语带不屑,道,“不出去就不出去!”
而后,小良赌气般坐在一座凉亭当中,双手托着腮帮子,抬头仰望洞顶,他不禁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
“唉,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咦?上次师父好像给过自己一个好玩意儿。
小良摸索着,一枚小小的玉符出现在他手中。
洞中微光之下,玉符散发出与结界同源的气息。
洞外,长耳步伐一滞,笑了笑,这才迈步往山顶走去。
此时正值入夜时分。
极北之地一声雷鸣,震动山河。
万木摇颤,群山万壑间有恐怖的怒吼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恍若要撕裂天穹。
黑云如墨,一望无际,自北方天弥漫开来,似亿万铁骑,携奔雷之势,欲席卷中原!
山风凛冽,隐肃杀之意于远山悄然凝聚。
长耳于萍顶山山巅打坐,任由山风吹拂得衣衫猎猎,他自岿然不动。
远远望去,他好似一团柔和的光亮,若隐若现,在这无尽黑暗的夜幕下犹若残烛摇曳。
渐渐接近,可以看清长耳身畔有一根朱红罥(juàn)索飘舞,宛若游龙的罥索此刻却在散发柔光。
罥索晶莹,点点柔和的红光扩散开来,将萍顶山笼罩住。
这时,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万年寺后方走出,沿着黑夜的影子往山下行去。
一路上他没有惊动任何生灵,连栖息在万年寺屋檐下的燕子都不曾发现他的踪影。
在他背后,有一物呈长条状,被麻布包裹,遮蔽了原有的锋芒。
长耳依旧在山巅,席地而坐,他口中传出一声略带讶异的自语,“小家伙,竟然跑出来了?”
随即,长耳抬手一招,罥索迎风而动,天地间一片朦胧,唯有一条红线自山巅而下。
正悄咪咪往山下摸的身影突然一停,随后顾不上隐藏自己,卖力往山下跑去。
只可惜他不仅没学会腾云术,连窜纵术也只学了一点皮毛,没扑腾几下就被红绳所束缚住了。
四野再无响动,唯有他耳畔回荡着疾风响雷之音。
少顷,待少年睁开眼,长耳正盘坐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良,你又想往哪里跑?”
“呃……”
小良挠了挠头,脸颊有些泛红,他吞吞吐吐地说道,
“徒儿……徒儿饿了,想找点吃的。”
长耳又哪里会信?
他拧了一下小良的耳朵,笑骂道,“混小子,庖屋分明在浮光洞中,你跑出来作甚?还有,既是饿了,不拿碗筷,拿你的乌头白剑作甚?”
“这个,那个……”
小良此刻便是那被戳破谎言的小孩,脸颊变得通红一片,连耳根子都红了,他辩驳道,“厨房几日不见荤腥,徒儿想进山打猎,也好孝敬一下师父嘛。”
长耳摇头直笑,他哪里不知,这只是小良的托词罢了,都是为了遛下山的借口。
正当长耳欲禁足小良之时,“呜”的一声,本在远山之外的黑云横空而来,遮天蔽月,吞没了月华,萍顶山陷入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裂空而过,将刚刚漆黑的夜幕陡然照亮。
只是那森白冰冷的色彩,像极了千里枯骨皑皑。
“啊!”
小良惊叫一声,这雷电来的太快,令他心头一阵悸动。
长耳在片刻间便站起身来,他伸手紧紧护住小良,抬头望天,眼中浮现深深的惊愕,眉头更是越皱越紧。
一声凶厉的禽鸣之声自北地高天回荡长空,其音穿金裂石!
透过云雾,隐约间可见一只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凶禽,其双翼宛若刀锋,似可割裂夜空。
懵懂的小良小声问道,“师父,那是什么?”
长耳似乎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应道。
“那是,世间最大的罪恶之一。”
“之一?为什么是之一?”小良不解地抬头,似乎想听师父讲明真相。
“对立的存在,却互为世间最大的罪恶……罢了,你还年幼,告诉你这些,并无意义。”
长耳的讲述戛然而止,他摸了摸小良的头,温声说道,“小良,去睡觉吧。”
这时,小良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很快忘了方才的恐惧。
他指着天上,兴高采烈地说道,“师父师父你快看,天上有两个月亮,还是红色的!”
远方的景象,小良逐渐看不真切,可长耳却看得分明。
那对宛若两轮血色圆月的眼眸,散发的不是月华,而是滔天的凶气。
长耳又拍了拍小良,平静地说道,“小良,听话,睡觉去。”
“师父我还想再……”
小良话还没说完,一道流光闪过,小良便昏睡过去。
这时候的萍顶山顶,又只剩下长耳一人了。
没过多久,那两轮血月沉寂下去,消失不见。
黑云散尽,皎皎月华如银瀑洒向天地间。
而原本死一般寂静的群山万壑,再度焕发勃勃生机。
只是那残余的冰冷,令凶禽猛兽的嘶吼声低了那么一点。
长耳目视星河,指尖闪烁着光芒,似是在推演什么。
他手中多了一枚玉质钥匙,天空中,一阵空间波动悄然划过星空。
同一时刻,长耳整个人似乎变了。
他挺直了弯曲的脊梁,眸子开阖间有金色光芒划过,摄人心魄,体内依稀可见其血气如海,宛如一尊真正的天神屹立山巅!
长耳手抚玉钥匙,自语道,
“该来的,终究会来。既有的,终将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