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产房里,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哀嚎,贵英感觉自己疼得视线都开始模糊了,恍惚间思绪仿佛回到了上个月那漫山遍野粉扑扑桃花盛开的时节。
温暖而不刺眼的阳光之下,一夜大雨过后那一棵棵桃树满树的粉嫩之下,却是遍地的麻雀尸体。贵英不知道这是天灾还是人祸,使得这些可爱的小生灵一夜之间竟逝去了那么多。忽然,一声脆弱的“啾啾”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循声望去,一只小麻雀艰难的在泥泞的水洼中挣扎着、扑腾着想要站起来,湿漉漉、泥巴糊稀的羽毛黏答答地粘在一起,明明应该看起来像小团子一样的小身躯此时看起来却像搅屎棍毡子。
贵英走过去侧着身子慢慢侧蹲想要艰难地把小麻雀捞起来。“哎哟喂~我的老婆大人,小心肚子!”一道高大而挺拔的身影飞速而至,把她扶起来,扶正,上下打量检查了一番确认没啥问题时长吁了一口气,然后飞快地把小麻雀捞起来放在了贵英伸出的手掌上。
“它的生命力可真顽强!”贵英感叹道。
“还很幸运!”富军刚毅而帅气的脸笑得就像春天的暖阳。
“那我们孩子的乳名以后就叫小雀幸吧”贵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袭来,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护士们的惊呼声:“好漂亮的女娃呀!”
“哇~一出生就有一头这么黑这么密的头发,第一次见哎~”
“刚出生就这么雪白雪白的皮肤,这婴儿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呀!”
“果然是个女孩。”贵英有些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她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前就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卧室的梳妆台前,有一个长发及腰非常漂亮的女孩在对着她的镜子梳头。在梦中,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倍感亲切。而那个美丽的女孩在镜中对着她露出了非常温柔而幸福的微笑,仿佛是在无声地说:有你真好!那个奇怪的梦境之后,她便因为种种怀孕的反应去医院做了检查,这才得知自己怀孕了。那个时候,冥冥之中,她觉得这一胎定会是个女儿了。
“奇怪了,这孩子不哭,只一个劲对着我笑”
“我看看我看看,真的哎~她也在对我笑哎~”
“来来来~让我抱一下~”
护士们非常喜爱刚出生的小雀幸,医生却露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
“把产妇送去295号病房。”医生轻咳了一声:“这个孩子不对劲,护士长,把她先送去保温箱。”
“不对劲?”浑身无力的贵英心里咯噔了一下,话还未问出口就被护士推出了产房。
此时,她看见了她的老公富军和她的父母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却不见她的公公、婆婆那一大家子。她微微皱眉,却很快就释然了。早就知道的结果,又何必去在意。
富军家刚开始很穷,后来才有所好转,因为他的父亲是抗日老红军,是人民英雄,可他的母亲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悍妇,人人对她敬而远之,并不是因为她军嫂的身份,而是因为怕她那大嗓门又特爱搬弄是非、骂人又狠又利索的嘴一张,能把别人家的祖坟全给气炸了。
夫妻俩是老一辈包办的婚姻。
她孕育了四个儿女:老大罔生,长子;老二茂女,二女儿;老三丽华,三女儿;老四就是富军,最小的儿子。一般人家都会疼爱最小的孩子,可偏偏这一家,最宠的却是长子罔生。
一大家子本来住在乡下的茅草屋里,之后国家体恤老红军英雄及其家属,给他们安排了一栋二层小楼,每层虽然只有60个平方,但在当时一毛钱能买几个鸡蛋的年代,却是非常不错的待遇,一大家子住一块儿虽然挤是挤了点,但他们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比别人高出了一大截,感觉脸上倍儿有光,出门都是昂首挺胸、低眼看人。
而贵英家刚开始也很穷,穷到贵英小时候经常跟家人抢东西吃,挖番薯吃都觉得是幸福的,也是后来好转的。父亲是帮过红军渡江和支援送过粮食的老干部,而母亲也是位很有涵养的计划生育部门的妇女主任,孕育有三子:大女儿贵盛;二儿子贵南;最小的小女儿就是贵英。而这一家子,最宠的就是小贵英,因为小贵英一出生就很漂亮可爱,小雀幸刚出生时特别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