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子玉头也不抬。门缓缓打开，紫衣佳人提群款款踏入。手中的砚石落下，溅起大滴的墨，脏了白衣。我慌张侧头，他却是微微一笑，“没事，我的衣服是玄色的，看不出来。”
“子玉……不仁王，对不起。”
他默默伸手覆住我的手，低语，“莫慌。”我抬眼恨恨瞪着他，他以为我慌什么，想着他自己倒是一点不慌，我还着急什么。赌气似的，我坐下一声不响。
紫衣女子微微福身，“王爷，宁王妃听说你回来了，要奴婢来找你，看看你有什么需要。”
“回去告诉碧落，听雨轩不准任何人进，这句话对她也不例外。”
“王爷。”那紫衣女子着急想要辩解，子玉冷声道：“听清楚了的话，就赶紧滚。”
那紫衣女子隐隐含泪，福身离去。临走前她瞟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又隐约含恨。她走后，我犹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刚刚那位是……”
他头也不抬一脸无所谓。“碧落的陪嫁丫头，所以名分上算是我的侍妾。”他头也不抬，语气却略有些不耐烦。
“那么她也是你的女人，为何要这样对她。我看她刚刚似乎都要哭了。”
“你观察得这么仔细？”
“不是，只是将心比心……”话已至此，我已然不想多说。为什么我要这么大度，为什么我要这么虚伪，明明心里难过的要命，为何还要装作云淡风轻。问他要个明白不是更伤己心。
“未央是这么想的？”
我轻叹一声，继续为他研墨，却是执意不想再说话了。
“你就这么不在乎？”他蓦地放下了笔，提高声音冲着我喊，“不要再磨了。”
我缓缓放下砚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很在乎，可是你告诉我，我要以什么立场去在乎？所以我们不要谈论这个话题好吗？你没办法我也没办法，不是吗？”
他默默望着我，终于别过头重新批阅。眼角余光没有离开过他，可他至始至终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心里的失落，苦苦涩涩的，泪无声无息地掉落，晕开了浓浓的墨。他轻蘸墨水，挥手写字，那淡淡的水痕在纸上斑驳晕开了伤感。他轻轻拥我入怀。“未央，对不起。”
我默默摇头，“你我都没有资格说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再问我，你明明知道我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对不起，未央。”
“你身边有多少女人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只要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我不能确认这一点的那一天，你再跟我说对不起吧。”
“未央，你什么意思？”
我默默抚上他的脸颊，微微摇头。“除非你不爱我了，你不需要我了。不然我绝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你……你……”他不由自主地抓紧我的手，“你不准离开我。”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相信他所以愿意陪着他，也渴望着可以陪他一辈子，无论以怎样的身份。可是我的内心真的很不安，以往我们见面多多少少总是有事商量，可是那一夜过后，无论我们两个怎么伪装，很多事好像都不一样了。他有心不提政事，我也不会多加提醒。我们之间好像只谈情只说爱，却对我们各自忙碌的事只字不提。内心里加剧的恐慌，让我愈加地疯狂去隐瞒。
走在白玉石阶上，靴子在濡湿的地面上踩过，毛茸茸的鞋面上有一层水雾。吸引我的不是那结晶的水而是那份凉薄。百官拍着冗长的队等候着陛下召见。却迟迟不见总管来。众人等得心焦，议论纷纷。我和魏太尉对视一眼，他走近。小银退到我另一侧举高伞。
“夜大人，那日之后陛下有没有再召见你？”
“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也很担心，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样了。”
“所以，夜大人你的意思是……”
“今天若是不能见到陛下，我想我该要徐公公想想办法。”
“哪个徐公公？”魏太尉似乎不太明白。我低头苦笑，徐金福被换掉也不过是这三个多月，却因为他在陛下身边地位骤降，几乎被人遗忘。“景阳宫的徐公公，若是想见陛下，可以让他问问是否能见上面。”
“如此啊。那夜大人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随时通知老夫。”
我微笑点头，心想不是通知是禀报才对。他点头示意回到那一头。
“小银你现在立刻去找徐公公。”
“公子，你放心。”我默默抬手接过小银手中的伞，她提起裙摆冲入雨中。我心黯然，若不接她的伞，她一定不会走，接了伞她就必须冒雨，很多时候我舍不得却没得选择。
“夜大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脸让我吓得往后一退，腰就这样撞上了栏杆，我扶着腰连连呼痛。他着急想要过来扶我，我吓得够呛，再度后退一步。这一退踩到了下一台阶的步尚书。我匆匆闪开，忙不迭抱歉。
他猛得一抬眼，凌厉的目光毫不躲闪。我干笑着踏上台阶，“步大人，真的很抱歉。”
他冷冷瞟了我一眼别开不看我。
我回头看着来人，轻吐一口气，抱拳请罪。“刚刚想事情想得入神了，所以没看见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他连连摆手，“不……不……是老夫吓到夜大人了，大人没事吧。步尚书真是抱歉。”
步尚书默默点头，仿佛告诉我，他只是看在汪尚书面上不与我计较了。我干笑着转过身，对上汪尚书的眼，正了正颜色。“汪大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夜大人，借一步说话。”
我不好拒绝便跟着他走了十来步，在殿前的平台上停下。“汪大人，你有事请直言。”
“并不是有事，老夫近日要出一趟远门。近日已经告了假，正等着和陛下说一声。但是却总也见不到陛下。”
“原来如此，汪大人请放心，未央可以代劳。”
“不仅如此，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我心里一个激灵，脸上却还不得不笑着。“汪大人有话尽管吩咐，晚辈定当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