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冬亦看着陆森言推开她，自己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子，直对上来者的方向。
她也顺着陆森言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所有的身影，在月色的照耀下，一步步走出阴影，来到了芮冬亦和陆森言的视线范围内。
“妈咪，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呀？”小牧歪了歪头，眼里的天真无邪，一如芮冬亦当时从末路训练堂走出来，找到提前藏起来的小牧，他扑向自己怀中时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小牧，也是和现在一样，嘴角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朝着芮冬亦问道，“妈咪，总算来找我了，你有没有想我呀？”
芮冬亦有些恍惚，但还是很快稳定住了心神。
“小牧，陆老爷子和小布团呢？”芮冬亦看着小牧站在自己面前，在他的身后只有四个保镖，不由问道。
陆老爷子去哪了，她其实并不想知道，但陆老爷子心思深沉，想法总是让人捉摸不定，所以芮冬亦忍不住多嘴问上一句。
至于小布团……
他还那么小，可千万不能有事。
芮冬亦对陆老爷子和小布团的关系，再一次刺痛了小牧。
小牧收敛了和善的笑，一脸淡漠地问道，“妈咪，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总是先问别人的安危？”
他每说一句话，便朝着芮冬亦踏进一步。
“你知道吗？妈咪，我也是你的孩子，即使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至少我也喊了你十年的妈咪！你怎么，独独对我就这么狠心呢？”
“……我不是对你狠心。”
小牧说的没错，即使她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毕竟是自己亲力亲为赚钱找人照顾了十年的孩子。
要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芮冬亦心如刀绞，可是过往那些人命一条条横在她和小牧之间，她没得选。
“如果你没有一开始就杀了我妈，如果你没有那么狠心杀了照顾你的阿姨，如果你没有做这么多谋划去害我身边和你身边的人，我是不会管你的，我更是不会与你为敌。”
芮冬亦一字一句说的极慢，也极重。
就算是被奇怪基因改造以后的变种基因人又如何？
就算是长生不死一直存活于世与常人不同又如何？
只要他对她没有伤害之心，只要他一直都真诚待她，她是断然不会和众人一起将手中矛头指向他的。
但是……
“小牧，从一开始你决定要动我母亲的时候，就注定了我和你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是吗？”
小牧目光有些涣散，像是在看着芮冬亦，又像是在透过芮冬亦看向其他人。
末了，小牧惨惨一笑，“妈咪，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还活了快三十年了，这三十年的时间里面，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吗？
“我也不想伤害人，我也想干干净净手不沾血，可是到头来我得到的是什么？我被陆家和芮家的人创造出来，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那我当成人看过，陆家的人想和我一样长生不老，芮家的人想让人人都和我一样长生不老，他们又何从对我好过？芮含芳是你的母亲，但也是她见证了我的所有经历，非但没有出手相救，还想把我推向另一个深渊的罪魁祸首！
“妈咪，你说我好不容易能够重获自由，能够亲手复仇，我为什么要放过她？我怎么能够放过她？！”
小牧的一番言语，虽然简短，却也足以将他这么多年所受之苦描绘出来。
可是……
“我母亲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芮冬亦涩涩开口，“她很温柔，你是她交给我的，她没有理由害你，她要是想害你，她早就动手了……”
说到这里，芮冬亦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小牧的眼里早已经被滔天的恨意所包裹，“她是好人？那你告诉我谁是坏人？芮家密室三千记录，张张出于她的手笔，你告诉我她是好人？”
“我……”
芮冬亦的千言万语，被小牧的斥责悉数堵住。
她不是小牧，没有经历过小牧所经历过的事情，所以她并不知道小牧的感受。
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
芮冬亦垂下眸子，突然觉得自己卑鄙地可笑，“就算是这样，你要是对芮家的人有什么仇恨，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对小布团动手？他还是只是孩子……”
“他是个孩子，那我呢？”
小牧指了指自己，“妈咪，你看我，我现在才五岁的身高，我被陆家和芮家的人抓去做实验的时候，也是个孩子呀。”
一晃三十年，他还是孩童模样。
“可是妈咪你知道吗？他们每天会在我身上扎多少针孔？会对我研究多少次？所有医学仪器会让我躺上去多少次？”
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
小牧低低笑了出来。
笑声让芮冬亦听得心酸，下意识抓紧了陆森言。
“你要找芮家和陆家报仇，可以直接冲着我们来，与小布团无关。”
陆森言冷声开口说道。
小布团。
是芮冬亦和陆森言的孩子。
唯一的孩子。
小牧笑声加大，“你们两个人说得真轻松。”
蓦地，他敛住笑意，狰狞道，“就是因为他是你们的孩子，他才必须要付出代价！他的身体里留着芮家和陆家人的血，他的身体里有着可以让我这辈子都远离病痛折磨的基因！他这么好，这么有用，用完再杀岂不快哉？”
“小牧！”
芮冬亦皱眉喝道。
小牧却丝毫没有收敛，“妈咪，你现在知道叫我，刚刚干什么去了？我和他们一起掉进你们别墅下面的时候，差点被水淹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知道叫我？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他两只眼睛通红，吼得整个脸都涨红了。
活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兔子，在用最后的倔强询问自己最亲的人。
“为什么妈咪？你以前对我很好的，是不是因为有了小布团以后，你才变了，是不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在你面前对你说了我的坏话，你才变了？”
“小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