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贵妃这一哭，脸颊上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生出了一道细纹。
我忙安抚：“娘娘，你别哭，你看，皇上不是还封你为贵妃了么？”
“淼淼，他好可怕，昨夜，昨夜，我虽混混沌沌，但是，但是，好似，好似瞧见，他咬了我的脖子？”泉贵妃说完，还下意识的抬起手，要摸自己的脖颈。
我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娘娘必定是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
她这一抹，能不能摸到伤口不敢肯定，但是一定能摸到脖颈上突然出现的纹路。
“幻觉？”泉贵妃眨巴着眼，看着我。
“嗯，什么都没有。”我冲她笑了笑说道。
泉贵妃听罢，却抬起那本就有些发虚的眸子，凝视着我。
“啊啊啊啊！”突然，她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娘娘？娘娘发生什么事儿了？”门外，传来了宫婢的声音。
我则是侧目朝着我的身后侧望去，发现，我的左后侧，居然摆着一面铜镜，这铜镜恰好就正对着泉贵妃的方向。
她震惊的盯着铜镜之中的自己，惨叫一声之后，便是“噗咚”一声，双手垂落在水中，昏厥了过去。
“无事！一只壁虎而已，你们不必进来！”我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转而，一把将泉贵妃从浴桶中抱了出来。
泉贵妃双眸紧紧闭着，我用拇指头，在她的人中处掐了又掐，她这才慢慢醒转。
“脸？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她猛然抬起手，抚在自己的脸上，当她清楚的摸到脸上的皱纹时，立刻推开我的手，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踉踉跄跄的朝着那铜镜走去。
此事，本就瞒不了多久，我看着泉贵妃的脸色从苍白变得发青，唯恐她会再度昏厥，忙立在她的身旁。
“莞儿？”我开口，还未说什么，她却突然看向了我：“是因为，是因为杀了蛊蛞蝓的缘故么？”
“嗯。”我如实点头。
她听了，嘴唇一阵抽搐，眸子变得越来越红，最后泪水扑簌簌的滚落而下。
“完了，全都完了，再也不可能了。”泉贵妃眼含泪水，口中不住喃喃着。
我以为，她指的是如今容貌衰败，就无法再得皇上宠爱，是舍不得这份荣宠。
结果，泉贵妃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我更为她心疼。
“我再也见不到阿娘了。”她说着，用力的闭了闭眼。
原来，宫中有个规矩，那就是，妃嫔的亲眷，可在其有孕时入宫相聚。
泉贵妃之所以打起精神，努力的想要得到皇上宠爱，皆是为了能怀上皇嗣，一来，这样她在后宫的地位稳固，就不必受人摆布，二来，她自幼没有离开过娘亲，哪怕是收到了那封信，她还是想自己的阿娘，想再看看她。
“让我死了吧！”泉贵妃凝视着我：“淼淼，你们之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就算不取鲛鳞，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对么？”
看着泉贵妃这张满是斑点又长出十几条皱纹的脸，我知晓，任无常说的没有错。
“你想要，就取走吧。”她望着我：“秋夕说的没错，就算你不取，舅舅也不会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再费心思。”
说到此处，泉贵妃反而不哭了，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莞儿，别说了，你好生歇着吧。”我扶她重新躺回到床榻上。
“淼淼，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心甘情愿。”她说完，胸膛口再度泛出一抹蓝。
“什么都别说了，睡吧。”我替她将被褥拉好。
泉贵妃的目光迷离的望着我，不多时，就因身体太过虚弱，沉沉睡去。
我则是侧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她出了神。
直到宫女来送晚膳，我才轻声将泉贵妃叫醒，可她只是喝了几口汤，便又昏厥。
正想着，这般情况，无论如何，今夜她都无法接驾时，前头就传来了信儿，说是萧啓烨今夜在玄德殿设宴，让泉贵妃前去。
徐嬷嬷不在，我直接替泉贵妃拒绝。
“红梅，如此妥么？”赵嬷嬷倒是有些担忧。
“娘娘病弱，今夜，这雪也未有停歇的意思，若是强撑着去，只怕会病的越发厉害。”我说完，就再度将寝殿的门关上。
而此刻，如容收到架子上的那颗东珠，泛出了极为柔和的光芒，默默的照亮整个寝殿。
“娘？娘？”
泉贵妃虽然一直昏睡着，可嘴里却时不时的就喊她的娘。
“还不动手么？”
突然，一阵低沉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当即一怔，猛然回头，果真是白君染？他的衣袍上，还有未融的雪。
“君上，你怎么来了？”我忙朝他走去。
“任无常，没有对你说么？”他却直截了当的问。
“我，我若取了，她立刻就会死。”我知晓她时日无多，但是，让我亲手送走她，我却于心不忍。
“你不动手，那苏易，就会派人来，趁着她还未死，剖胸取鳞，这鳞片，若是碰了尸血，那便毁了。”白君染说完，看着我：“阿淼，乖，取了鳞，你同任无常就出宫去。”
“君上，你为何，这般急着让我出宫，我留下，可以帮你，如今这天寒地冻？”我的话还未说完，白君染的眸色就变得极为阴沉。
而我从这阴沉的眸色里，还瞧出了一抹疲态。
这般寒凉的日子，他用的又是别人的肉身，需要好生休息，可他却冒雪赶到这来？
“本君无需你帮忙！”白君染剑眉高扬：“你出宫，我便没有后顾之忧。”
“君上！”我一听，喉咙口当即有些泛酸。
在他的眼里，难道我就只是个累赘不成？
“诶呦喂，你们二位吵什么？”任无常偷偷摸摸入了寝殿，见白君染在这，也不惊讶，似乎早就知晓，白君染今夜一定会来寻我。
“丫头啊，听君上的，先取了鲛鳞！”任无常也帮着白君染劝我。
我则是转向任无常：“任老，你也觉得，我该取这鲛鳞，然后立即离宫？”
“离宫啊？这？这？”任无常抬起眸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白君染一眼，叹息了一声：“那萧啓烨，用南海冰陨封住了君上真身，若没有鲛人的心头血为引，根本化不开那冰陨？”任无常说到这，当即一顿，又下意识的看向白君染。
白君染此刻的眼神，已经如刀刃一般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