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里正在待客的镇西候陡然起身,留下正准备追忆往昔好拉进兄弟感情的清河王愣神,遂看向身旁的卫厌。
卫厌抖了抖耳朵,上前悄声道:“王爷安心,镇西侯爷匆匆离开,想必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咱们且安心等着。”
清河王便自顾自品茶起来。
案几上的玉瓶中早梅含苞,带了丝清冷暗香,却抚平不了清河王的心绪。
卫厌则是眼神幽深地看向厅门,据他所知,镇西侯素来都是不动如山的悍将,加之身为皇室血脉,更是有底气只带着一千精兵归京,意在平复乱局。
那么,能够让堂堂镇西侯神色不宁的,必然是他记忆在意的人或事。
卫厌面具下的眼猛然睁大,袖中的手也不自觉握紧——乐阳郡主!
定是有人对乐阳郡主下手,故意打了清河王和镇西侯一个措手不及,这才让镇西侯顾不得待客之道也要抽身离去。
不知为何,卫厌隐隐有些不安,如今整个照京中,敢兵行险招的唯有陈安王,那位的手段可不像面上那样和善,阴毒得很。
若想要带走乐阳郡主,必然会毫不留情开杀戒。
那……方奚云呢?
她不会有事吧?
卫厌眼神游离着,虽然方奚云略通功夫,也曾在逃荒路上杀过几个恶人,但这些皇室宗亲麾下的,都是手段果决训练有素的行伍中人,又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抵挡的?
就在卫厌越想越口干舌燥时,镇西侯陡然进来。
不等清河王笑眯眯抬眼问候,镇西侯长剑出鞘直指清河王,面上满是杀意。
卫厌忙上前以身相护清河王,任由那剑尖戳破身前衣襟,似乎稍微用力便能让心口血流如注。
清河王目露惊愕,戒备质问道:“六弟,你这是做什么,拔剑出鞘这是对共事的态度么?”
镇西侯却是冷然道:“这就要问问大哥你了,本侯好心相助与你,你竟然这般伪君子,明面上走我侯府正门拖住本侯,暗地里又安排亲卫劫走我的阿珠。”
镇西侯遥远切齿,长剑搭在卫厌脖子上,“如此忠心,杀了实在可惜。”
卫厌顺势对上镇西侯的双眼,便一切都明白了。
若是乐阳郡主当真被劫走,那么镇西侯全然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不惜一切去追查;
偏偏镇西侯折回来了,那便说明事有古怪。
卫厌留意到镇西侯握剑的手指分拢,顺带着他被剑背蓄势拍到一旁。
镇西侯怒目而视清河王,“大哥,好歹阿珠也是你素未谋面的亲侄女,你竟然心狠手辣至此,好,很好,既然大哥如此行事,就别怪本侯不念亲情!”
“来人,将清河王扣下!”
“府外一应随从,杀无赦!”
“本侯倒要看看,谁敢伤我阿珠本分,我就要掀翻这座照京!”
清河王这些年的养尊处优,早就将年少时的剑术功底忘得干净,即便奋力挣扎也避免不了被捆绑在柱子上的命运。
饶是卫厌,也被打晕后强行拖走。
清河王呜咽着挣扎,却毫无反抗余地,满心满眼都是对镇西侯的唾骂——这个没脑子的莽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绑架郡主是陈安王之计,却偏偏识不破阴谋,反倒让他落得这般境地。
清河王绝望又痛恨着,却不知被强行拖走的卫厌已经站在镇西侯面前,开口就是:“侯爷,郡主在何处被劫走的?”
书房外,重兵把守,一片落叶都别想靠近。
镇西侯感受到卫厌的在意,紧抿的唇终于张开,“闻人道长,无论如何,本侯亏欠云儿姑娘两条命!”
‘轰’地一声,卫厌彻底明白了。
“所以,被劫走的不是真‘郡主’,而是她?”
镇西侯默然点头。
书房内陷入死寂。
卫厌深吸气后醒悟过来,“所以,方才侯爷与清河王决裂,也是故意为之,是为了放长线钓出幕后大鱼?”
镇西侯爷惊叹卫厌的自持,颔首道:“不错,你是清河王兄的心腹,自然知晓有没有针对阿珠的安排,且于情于理此事都更像是陈安王所为,这个老八越来越行事无度!”
“侯爷下一步如何安排?”
“既然云儿姑娘代替阿珠成了被劫走的郡主,那么本侯自应该表现出爱女失踪的愤怒和不择手段,将清河王囚禁并且诛杀泄愤,如此定然能够让陈安王如意,再然后……”
“共诛之!”
“共诛之!”
卫厌和镇西侯异口同声道。
镇西侯眼神赞许,“闻人道长,果然有趣!”
而长宁宫中的陈安王,正对着昏迷不醒的‘乐阳郡主’观赏,顺带评头论足着。
“六皇嫂昔年更为清丽,但本王这位侄女儿却如红芍药,更显明艳。”
“啧啧,乐阳侄女儿今年约么该十三吧,瞧着倒是一点都不显稚嫩,莫不是西疆水土比照京还养人?”
“唔,细细瞧看起来,这乐阳倒是不怎么像六皇嫂……”
躺在榻上的奚云已经是个成熟的‘患者’,晕得不留痕迹,那演技值得长镜头大特写也不见崩的。
听到陈安王的碎碎念,奚云忍不住心里吐槽起来。
这不是废话么,你亲侄女还在镇西侯府呢,你面前的是个假侄女儿。
再说本姑娘今年十五,而真郡主阿珠今年十三,这姑娘家差两岁也是很能拉开气质的。
不对,等等,怎么衣襟被人缓缓解开?
奚云差点给惊得装不下去,内心破口大骂这陈安王禽.兽不如,旁人眼里她就是‘郡主’,是和陈安王有血缘关系的亲侄女,这人竟然敢兽.性大发?
而已经挑开那镶珠绣蔷薇纹腰带的陈安王,则是留意着‘侄女’的表情,直到抬手抽下来腰带在鼻尖轻嗅,也不见‘侄女’有任何反应,这才放下了心。
方才不知怎得,陈安王眼皮猛跳,总觉得心头不宁。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侄女’也不过如此,仗着亲爹是镇西侯再狐假虎威罢了,不足为虑!
陈安王抬脚离开,留下一句‘把人看紧’了,便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