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策马跟在清河王车架外的闻人宴,忍不住鼻尖有些痒,好在他极强的自控把持住,这才没有失态。
谁在念叨他?
闻人宴一心二用,微微走神后继续开口。
“王爷是天命之主,否则好端端的,那卫家家主怎会突然暴毙,想来也是天意难违,山人在此预祝王爷早日登基。”
马车里的清河王喜不自胜,见过闻人宴真面目后更觉的此人可以信赖,脱口而出,“本王已经派人宣扬了此事,清河王毒害先皇意图篡位,卫家家主深明远虑,劝说无果反被清河王谋害。”
“再加上先前十六弟的失踪,桩桩件件,都足以让陈安王永绝帝位。”
大军队伍蜿蜒着,正全力朝着京城而去。
闻人宴默默控制缰绳,让身下马儿慢下来,这才分心去思索此事。
方才乍听闻卫家家主,也就是祖父身死,他还有些不可置信。
可细细想来,祖父那样工于心计之人,怎么会轻易就丧命?
更别说陈安王想要和清河王有一较之力,必然是要将卫氏绑在同条船上,借卫氏之名望来助阵,又怎么敢怠慢或是谋害祖父?
除非……
闻人宴仰头看了眼有些阴沉的天际,心中升起一股荒唐念头——除非‘诈死’。
祖父身为卫家家主,执掌多年都力压其他三大世家,论城府便是那陈安王也要稍逊一筹。
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身死?
闻人宴闭了闭眼,若是他身处祖父的位置,不得不陪同陈安王扶棺回京,顺带争夺帝位,还要搭上卫氏数百年声誉。
事成,卫氏本就声誉滔天,再来个从龙之功,难免功高盖主,说不得还会盛极必衰;
事败,卫氏更是会成为新君眼中钉,少不得打压磋磨,其余三大世家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卫氏发展必然受掣肘。
那么该怎么避免此事?
闻人宴呼吸一紧,手中缰绳也握紧几分。
祖父定也是思忖之后,才决定以假死来使卫氏逃脱此次帝位之争。
然这也只是猜测,事情到底如何,还得慢慢打探。
不过祖父死讯传开,受伤的不止是陈安王,定然还有曲阳卫家,更有那早就觊觎依旧的嫡系一脉。
城门就在前方,闻人宴定心守神,且让卫家再热闹一些,先把京城这场热闹凑了再说。
队伍就在将要入城时,戛然生变。
不知何时,那吊桥被缓缓收起,生生断了众人前行的路。
城门倏然紧闭,随着振奋鼓声响起,高高的城楼上侍卫们搭弓举箭,领头的中郎将朗声道:“莫再上前一步,否则万箭齐发!”
清河王很是气恼,方才明明有斥候探路,且禀报说城门口一切异常,行人进出有序,他这才下令行军的。
闻人宴则是眼中闪过一抹暗光,看着蓄势待发的城楼,心中升起一抹钦佩。
峯王南下游玩突然身死,京城竟毫不慌乱,还能如常运转,更别说先前拿出‘城门行人进出’的障眼法,可见背后有高人指点。
云沧国都名照京,数百年辉煌繁荣下来,更是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护城河便如天堑一般绕城游走,四方城门里唯有北门无河隔断,但北门座依天堑,乃是皇城一方宫门所在,防守最为严密。
清河王这边自有领兵的莫校尉前去问话,而城楼上的中郎将自是铁面无私,“陛下一日未归,我照京城城门便一日不开。”
这边的莫校尉脸色微变,迟疑着回来请示清河王。
“哼,这照京城多少人家,每日便是吃喝蔬果都是要城外送去的,这中郎将枉顾百姓死活,就这么一意孤行关城门,也不怕饿死那些百姓?”
清河王讥讽过后,莫校尉闷声闷气道:“王爷,末将以为此事不可再逼,若是血战,即便惨胜也极易被陈安王占了便宜。”
再说,倘若当真因为紧闭城门而饿死百姓,那也归咎于清河王兵临城下谋权篡位,也只会遭百姓不齿和后世唾骂。
如此,便是僵局。
清河王脸色难看不已,烦躁地唤闻人宴上前,“道长,可有什么好办法?”
闻人宴驱马上前,“王爷,这莫校尉所言极是,城们紧闭显然早有准备,更别说里面是几十万百姓,和事关云沧国祚的百官。”
“山人以为,倒不如以退为进,且等陈安王带着陛下梓宫而来后,再做打算。”
城楼之上,眼瞧着军队在不远处的城门外安营扎寨,中郎将闭了闭眼,“守在此处,若有任何动静即刻来报。”
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城门内支起来的茶摊,店家早就没了影子,唯一落座的几人也无心饮茶,等到中郎将过来,便抬眼静候。
“回王丞相、符太尉、卫御史大夫,清河王已经驻军城外。”
三位云沧国高层掌权者眼神交汇,而后那王丞相开口,“探子可有带回陈安王行军的消息?”
“昨日收到飞鸽传书,说是已至箬偕郡。”
符太尉当即铺开手中舆图,手指落下,“箬偕也是京畿之地,想来很快就会到了。”
“三天,最迟三天必须让双王在城外相汇,只有双王相争彼此消磨实力,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
身为三公,这三位最为清楚诸位皇子的心性。
若是峯王身为储君时还算聪慧,而在彻底稳坐帝位后才变得放.浪,那么清河王也好陈安王也好,从一开始都非大才。
“如今,咱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王丞相喟然长叹,仰头望着茶棚外阴沉的天色。
而千里之外的无量山,却已经是暴雨来袭。
刚从城中采买回来的奚云,正在半路亭子里避雨。
斜风吹着细雨,让奚云一避再避,都蹦到美人靠上准备抱柱子来着,幸好雨势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渐小,又逐渐放晴。
奚云检查一番驴车里的包袱,除了新买的布料这些,因着方才驴子着急蹦跶出来淋湿,其他的倒还好。
同行的齐韫和方文幸,则是忍不住笑意,还是方文幸这个做哥哥的提点道:“小妹,把你衣裳上那些木屑都拍掉吧。”
奚云环顾,发现是方才在美人靠上蹭的,忙伸手拍打,这些建筑年久失修,跟先前无量观的大门一样苍老。
雨虽晴了,但山路难行,众人便一直留在亭子里说话。
见奚云嘀嘀咕咕,方文幸伸长耳朵偷听,半晌道:“小妹你在说什么,什么‘要想富先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