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侯摇了摇头,“身为皇女,阿珠的命由不得她自己,也由不得本侯。”
卫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侯爷,按理来说峯王驾崩,无论是清河王还是陈安王登位,只要您出面,想来新君都会愿意允郡主婚事自主,为何您……”
“道长果然有趣,”镇西侯神色凝重的道:“国内双王争位,闹得血雨腥风,却不知邻国闻风生了异心,三十八年前被送去西椋和亲的婉宁公主,因毒杀西椋国君而获罪,被削为人彘。”
“砍下来的脑袋被装入盒中,送到了本侯面前。”
卫厌猛然僵住,不可置信的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当年婉宁公主也是出身后宫嫔妃膝下,出嫁之时何其隆重,听闻更是得到西椋国君厚待,传位佳话。
镇西候冷眼道:“是啊,怎么会这样?”
“本侯自知此为西椋故意挑衅,却也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带兵杀出去,为婉宁公主报仇雪恨,可一旦发兵出战,粮草辎重便是不可或缺,西疆苦寒,军需都得朝廷分拨。”
卫厌明白了,“想来双王斗争如火如荼,侯爷的军报根本送不到照京,更别说得到回信。”
镇西候怒而起身,“没错!”
“本侯连连发出十三道密信,可无一意外如石沉大海!”
“闻人道长见过战场吗,那是血肉横飞哀鸿遍野,那是用人命堆出来的盛世太平,本侯一旦毫无动作,只会涨西椋志气;可本侯想要发兵,朝廷却……”
“蠢货!外患当前,却还只知内.斗,岂不知一旦边关失守,便是有人高坐皇位,到时候又能如何调兵遣将?”
卫厌顺着想了想,一旦兵败,以双王那样只会安享而非枭雄的主和作风,必然是要走割地赔款顺带下嫁公主和亲的路子,而细数众皇室宗亲之女,乐阳郡主首当其冲。
镇西候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此番快马加鞭回来,便是为了此事。
帐内气氛低沉,便是卫厌也不知从何劝起,只能沉默以对。
良久,镇西侯道:“闻人道长,本侯观你举止谈吐,也并非贪恋权势,黑白不分之人,是以本侯要兵行险招,请闻人道长相助。”
“就以,那云儿姑娘的性命打赌,如何?”
卫厌陡然握紧拳头,“侯爷此举非君子之风,云儿毕竟是郡主的救命恩人。”
“本侯知道,可本侯更知道,若是不如此,那么照京之乱局难解,西疆防守迟早要力不从心,等敌国入侵时,莫说一个云儿姑娘,便是本侯爱女阿珠,也难以安然度日。”
“本侯宁可背负骂名,也要奋力一试。”
镇西候说完,鹰眸便看向卫厌,“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闻人道长要不要相助本侯,端看你的选择。”
卫厌闭了闭眼,恰巧此时帐外冯姑姑求见,进来就福身道:“侯爷,云儿姑娘突然昏厥过去,军医行针过后却也不见起色。”
镇西候看向卫厌所在,抬眼示意冯姑姑,“大夫怎么说?”
“军医说他医术有限,云儿姑娘这病状古怪,若是能请名医问诊,想来有一线之机。”
“传令下去,立刻收拾行囊,准备直入照京。”
“是!”
帅帐之内,镇西候负手而立,“闻人道长,意下如何?”
卫厌终是颔首,“闻人愿助侯爷一臂之力。”
镇西侯满意至极,当下便快速与卫厌开始商量起来如何行事,总而言之就是‘简单粗暴’。
饶是卫厌也不由得暗暗吸气,这个镇西侯行事都不讲究兵法的么,就这么直来直去可行么?
但无论可不可行,合作已经拍板,闻人宴拎着踏雪的猫笼子回到原本护送队伍里,开始快马加鞭朝着照京赶路。
护送队伍的将士本就心中存疑,但闻人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以‘故意设计让云儿做内应,想要让镇西侯站队清河王’之由,成功打消那些人疑虑。
镇西侯这边,冯姑姑服侍着郡主上了马车,便于一旁搭手的近卫眼神交汇,颔首过后便如常跟上马车。
马车里,奚云正紧闭双眼斜倚在车壁上,任凭阿珠试探也毫无反应。
冯姑姑一上马车,便揽着奚云肩膀入怀,免得行路时磕碰到奚云。
阿珠气咻咻的道:“冯姑姑,父王到底想做什么,为何指使你给云儿姐姐下药?”
一句话,惊得冯姑姑猛然抬眼,“郡主!”
“我不是小孩子了,冯姑姑你在我发饰上动了手脚,趁机让云儿姐姐帮我带首饰,那迷.药便开始生效,这才让云儿姐姐昏迷不醒,是也不是!”
“郡主!”
冯姑姑胆战心惊,时不时查看奚云情况,见怀中人依旧昏迷不醒,这才松了一口气,声音温和的道:“郡主,正因为您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您才更要明白侯爷用心,侯爷这么做都是为了您。”
“为了我,就要伤了恩人姐姐,这是什么道理?”
“郡主您千万要守口如瓶,否则奴婢只能以死谢罪!”冯姑姑那样的坚决,这让阿珠一时难以抉择。
恩人姐姐,和亲如家人的冯姑姑,这让阿珠难受地只能啜泣起来。
冯姑姑心疼坏了,伸出帕子去安抚阿珠,“好郡主,西椋蠢蠢欲动,照京却水深火热,朝局不稳内忧难除,到时候咱们拿什么抵挡外患,侯爷不止为了你,为了镇西候府所有人,更是为了西疆千千万万的百姓,不得不行此下策。”
“待到事情解决,咱们镇西候府会加倍补偿云儿姑娘,奴婢也愿意磕头认错,哪怕舍了这条性命也心甘情愿。”
阿珠捏着帕子,红着的眼眶泪如珠落,原本无忧无虑的小郡主,突然之间就好似要开始长大。
疾行的马车里,阿珠捏着奚云的手背,一遍又一遍的低声道歉,“对不起,云儿姐姐,对不起,云儿姐姐……”
无人在意的角落,奚云垂在身后的袖中右手,微微动了动。
身为老天爷的亲闺女,她先前就觉得那股异香古怪得很。
再说一切都太巧合,阿珠毕竟是郡主,那发髻式样本就不是奚云擅长的,按理自该是冯姑姑上手,偏偏冯姑姑要她帮着挑选首饰,并且给阿珠戴上。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奚云当即就咬破了舌尖,在药力生效时顺水推舟晕了过去,但没过多久就醒来了,只是这入耳所闻,似乎是很复杂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