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带来喧闹,无量观里的奚云依旧沉睡。
施针、药浴、参汤三件套周而复始。
方奚河因着卫芙来访之事,不能常伴奚云身旁,是以只有小道童青葙和大猫踏雪守着。
就在青葙终于能靠近踏雪,大着胆子去摸踏雪尾巴的时候,照京城中抱着信鸽的卫十四,确认信鸽腿上的密信竹筒后,便长臂一伸,由着信鸽振翅高飞。
而等卫十四回过头时,就看见神色凄婉的身影站在廊庑下。
“茉莉,你怎么……”卫十四嘴拙,不会说什么劝慰人的话。
反倒是茉莉紧抿着唇,面颊上随之而动的疤痕在掉痂,瞧着极是醒目。
“大统领,可有姑娘的消息?”茉莉眼神带着期盼和紧张,直看得卫十四心口微堵,终是摇头以对。
茉莉垂眸,失落地转身离开。
风吹起裙裳,显露出她清瘦的身形,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走似的。
卫十四想到太医说得话,‘茉莉姑娘遭逢大难,积郁成疾,若是在任其寡欢下去,只怕要出事’。
随即卫十四大步前往勤政殿。
说来,奚云姑娘失踪至今,不好受的可不止茉莉,还有摄政王卫厌。
勤政殿外长阶,那宽阔背影正拾阶而下,卫十四认得出来,此人是西疆营二少将军,镇西侯次子云景晨。
自得知奚云姑娘失踪后,镇西侯当即下令让次子全力帮助寻人,是以这位云少将军会时常进宫。
卫十四收回眼神,禀报过后大步进殿。
正在看奏折的卫厌头也不抬,“消息送出去了?”
“是,公子。”卫十四是懂卫厌的,所谓浮云遮望眼,外人眼里至高无上的摄政王,对于自家公子来说就是禁锢,若可以公子只想作为卫七郎。
卫厌轻咳两声,见卫十四欲言又止,便笔尖微顿,“说吧,何事?”
卫十四利落跪下,“公子,十四有事相求……”
一个时辰后,有摄政王口谕到永和宫。
“永和宫一等宫女茉莉,因其护主有功,特调往勤政殿任奉茶女官,永和宫其余人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茉莉涩声领命,深深垂下的眼眸中满是暗喜——终于让她等到了!
忽略口谕中的‘护主有功’,茉莉只觉得飘飘然,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到摄政王身边伺候,从今往后她就是奉茶女官,是所有人见了都得恭维的‘御前宫女’。
永和宫其余宫人目送茉莉远去,没有欢喜只有沉默。
瞧着茉莉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大家都变得小心翼翼,当初茉莉重伤回宫来,几次三番都差点撒手人寰,太医令甚至都不敢离宫,好悬才把人从鬼门关喊回来。
可云儿姑娘,却始终不见踪影。
是回家了,还是出事了,大家伙吊着一颗心,不敢问也不能问。
眼下摄政王口谕说茉莉‘护主有功’,众人面面相觑,这么说起来云儿姑娘当真是出了事,可茉莉好歹人还回来了,云儿姑娘呢?
见状,璃儿身为留守的一等宫女,当即朗声道:“都打起精神来,咱们要守好永和宫,等着姑娘回来!”
“姑娘,还会回来么?”有小宫女颤声问道,摄政王这般口谕,明显就是想要提拔永和宫旧人往御前,是给永和宫撑腰的架势。
这分明,分明就是说云儿姑娘回不来了。
没看见先前乐阳郡主横冲直撞入永和宫来,带人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临走时更是面色难堪。
众人忐忑不安里,茉莉简单收拾好包袱经过时,见此情景不由心底嘲讽——真可笑,为了一个死人守着永和宫。
不过临走前,茉莉还是哽咽道:“我虽去了勤政殿,但我永远是永和宫的婢女。”
等璃儿带着众宫女送茉莉离开,璃儿索性改口道:“有谁不愿守在永和宫的,自报来名字,回头我请冯姑姑出面,也好让你们去别的宫室伺候。”
不说身后永和宫的热闹,步步走远的茉莉则是扬眉吐气!
如今她就要长长久久去摄政王身边伺候,想到这茉莉就觉得苦尽甘来,真不枉她费尽心思,自打回宫之后就拼命做戏,让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容易。
也是,她茉莉可是搏命传讯回来,甚至重伤昏迷三天才醒,醒来之后听闻姑娘失踪,更是不吃不喝期盼姑娘归来的忠仆,谁会怀疑呢?
然而没想到次日天亮,茉莉正端着茶水往勤政殿走去,然而还在拐角处呢,就有一队禁卫匆匆跑过,着急的就像去救火。
怎么回事?
茉莉疑惑不已,然而等到了勤政殿外时,却被人拦住!
“殿前议事,闲人止步!”阻拦她的禁卫瞧着眼生,茉莉不慌不忙道:“奴婢茉莉,是摄政王殿下亲点的奉茶女官,初初上任,还请禁卫小哥通行。”
谁知那禁卫眉头越发紧皱,不但没有放行反而让她先回去。
茉莉死死握着托盘,只觉得无地自容,莫不是有人假传摄政王口谕,好让她来自讨没趣的?
就在这时,镇西侯和永宁王前后脚从殿中出来,其后跟着的卫十四则被强压着,看得茉莉惊愕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
镇西侯转过身,望着卫十四沉声道:“你即为大统领,又是摄政王的亲信,你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卫十四难得这般丧气,垂着头沉默不语。
茉莉心中翻江倒海,死死扣着托盘边缘,更是忍不住追问道:“十四统领,殿下呢?”
镇西侯眼神落在茉莉身上,瞧着她这身宫女打扮,心神一动,“你又是谁?”
“奴婢茉莉,原是永和宫伺候云儿姑娘的,奉摄政王口谕前来勤政殿伺候。”茉莉心中很不是滋味地福身回应。
镇西侯蹙眉,“宫女茉莉,本侯听说过你,奚云失踪之前同你出的宫。”
“奴婢……”
镇西侯抬手打断,不由分说道:“看样子,你这个宫女和卫十四还是旧识,很好,都是护主不力的属下,也是难得!”
“所有御前之人都带下去好生看守,摄政王何时出现,他们何时复值。”
茶水摔碎在地,一片狼藉,眼看着茉莉和卫十四被押走,永宁王这才开口道:“六哥,摄政王此番离开分明是早有预谋,连十四都不曾泄露半分,可见此事也怪不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