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正月初一捡回来踏雪,这猫就冷傲的不像话,时不时深沉地发呆,很有心事的模样。
明明当初是他捡回来的猫崽,如今却好似不认他了,满心满眼都是云二姑娘。
可……
“踏雪,既然她来了,你怎么不跟她走?”青玄再度看向踏雪。
踏雪烦躁得‘喵呜’一声,收回下巴搭在前爪上,望着某处开始发呆。
主人身上有那个人的味道,那个伤了它的坏人!
青玄却是悟了,“她照顾不周害你受伤,你不回去也是情理之中,罢了,与我做个伴吧。”
殿内的药香缓缓消散,奚云已经回到了永和宫中。
等待她的是冯姑姑好整以暇,“姑娘回来了?”
奚云转过身朝向冯姑姑的同时,不忘将衣袖藏在身后。
“别藏了,看见了。”冯姑姑毫不留情地拆穿。
等璃儿先一步退下,冯姑姑便苦口婆心道:“姑娘,你这为了一只猫,倒是挺会折腾,也不想想若是叫人瞧见了你在景瑞宫的寝殿,便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的。”
奚云老老实实更衣,“冯姑姑,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么,再说了我就是奔着踏雪才去的景瑞宫,和永宁王可没有一铜钱的关系。”
“姑娘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今儿是运气好,若是有个万一呢,三人成虎事多有,往后可千万不能这般想一出是一出。”
奚云最怕冯姑姑的念叨,只管跟磕头虫似的点头应声。
冯姑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在说了一连串规矩后夹带了一句私话,“……姑娘觉得呢?”
奚云惯性点头,“嗯……嗯?”
看来,姑娘还是听进去了的,冯姑姑有些欣慰,当即道:“奴婢没有说错,这一宫主位按照宫规来说,需得四位一等宫女,如今那茉莉还在养伤,无法近身伺候姑娘,说起来是该重新提拔几位一等宫女的。”
哪有主子等着奴婢的道理?
冯姑姑见过那茉莉的伤势,先前卫族长身边的雀姑也说过,少说需得静养三个多月,姑娘身边可不能缺了人。
奚云想了想,是这个理。
于是,正月十六一大早,永和宫新出炉的消息——璃儿姐姐被提拔为一等宫女了,众人在用膳时不住恭喜璃儿。
圆脸小宫女将消息送到了偏殿。
茉莉眼底陡然酝酿起风暴,心里头对于奚云的薄情寡义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果然,嘴上说得再好听,心里头还是将她当做一个奴婢。
“咳咳,这也是应该的,我毕竟养着伤不能伺候姑娘,璃儿做事认真负责,最合适不过。”
“只是可惜了,原本我还想向姑娘推荐你们俩呢。”
原本还在故意试探茉莉的圆脸小宫女,忽然就掩饰不住面上的嫉妒。
茉莉挑拨成功,喝起来苦到心底的汤药,也是甘之如饴。
东风解冻,蜇虫始振,鱼陟负冰。
春.色满照京时,西疆战事如火如荼。
前殿卫厌全力以赴,一边留心着各地春耕,一边又调派军需供应西疆。
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重檐亭中,奚云听着泠泠琴音,望着卫厌的面孔心有所感。
琴声戛然而止,卫厌侧目看来,奚云略微不自然地收回视线,却错过卫厌眼底笑意。
“怎么,这段可是明白了?”
奚云根本不明白,可没办法——这练琴是卫芙留下来的课业。
正月十五过后,她就不得不见天跟着卫厌学琴。
什么泛音如天、散音如地、按音如人的学得真是眼花缭乱,头昏脑涨。
卫十四也曾私下里拜托过奚云,说是前朝政事繁忙,卫厌这个摄政王每天食不知味,只有在教琴时才能放松。
奚云自然也就明白卫十四的真意,于是每天古琴私教课结束后,奚云就会拉着卫厌用膳,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今儿个用膳时,卫厌有些心不在焉,奚云果断横眉,“吃饭就吃饭,做什么分神,一点都不尊重你手边的鸡汤。”
卫厌忍俊不禁,回神开始用膳。
一碗鸡汤见底,卫厌看向奚云,“有件事……”
奚云抬手,“再喝两碗鸡汤,喝完了再说。”
亭子外镇守的卫十四诧异扭头,心里直发虚,说好的请奚云姑娘春风化雨般照顾公子用膳呢,这都差直接给灌倒肚子里啦。
卫厌却也好说话,两碗鸡汤送下肚,正色看着奚云。
奚云索性摆摆手撤膳。
“说吧,什么事?”
“你先前那本《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话本里,讲到了科举做官,所谓科举和察举有何不同?”
卫厌问得仔细,奚云却冷不丁倒吸凉气。
她都做了什么,云沧国历来选取官员都是察举制,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更多的倾向于举孝廉,自下而上推选符合要求之人,符合朝中用人要求后便能为官。
但数十代君王的传承,察举制的初心已经成了弊端。
备选官员的权利由地方掌控,这期间可徇私的空间很大,许多名不副实但裙带关系不错之人被推选,这也就是为什么卫厌去岁大刀阔斧,愣是裁撤了半数朝堂。
而后来临时替补上来的,又大多数是四大望族之子弟。
卫姜陈王四姓,除了卫氏发家过早,其余三姓都是代代察举制下发展起来的门阀世家。
等此间事了,镇西侯回来交接,面对着朝堂上半数四姓官员,到时候又该如何做决定?
卫厌是个未雨绸缪的心性,在繁忙的朝事间隙,还要思索这件事,难怪会瘦到微微脱相的地步。
奚云推理出前因后果,也不忍见卫厌这般烦忧。
“云沧自来的察举制,多是由地方向朝廷选举人才,但这人才真正的秉性和才干如何,我们谁也不清楚,若是一一去探查,未免太浪费时间。”
“科举制那就大大不同了,由朝廷设置考核科目和场地,朝中官员作为考官严格监考,所有考生的几两墨都落于纸上,是否真才实学一目了然。”
卫厌不愧是摄政王,一点就通。
“如此看来,科举制才是最能改变朝中冗局的利器。”
卫厌陷入沉思,奚云正想偷偷溜走,却被卫厌拽住手腕往回拉,“我问……”
猝不及防,两人鼻尖相对,离得太近奚云都不自觉闭气凝神起来。
亭外冷不丁留意的卫十四:眼睛瞪得像铜铃。
在同伴打算用眼角余光查看时,卫十四果断狠狠抬脚踩下去,看什么看,这也是你能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