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侯素来脾气粗暴,听到这话气得只想再度挥剑。
闻人道长倏然道:“不过是区区女子,陈安王此言差矣。”
“世间阴阳定数,男主外女主内,若无女子何来子嗣繁衍,何来血脉传承?”
“陈安王治下,女子命若浮萍,无数有女儿的人家拼了命逃离,如今所剩人口已是十男一女之失衡状。”
“若人人都如陈安王这般磋磨女子性命,那么终有一日阴阳失衡,孤男遍地,女子稀缺,到那时云沧便是彻底断代灭国之际。”
那声音平和的就像在讲故事,可偏偏给人当头棒喝。
镇西侯咬牙切齿,一脚揣在陈安王心口,“好一个贤王,如今看来,倒是你陈安王狼子野心,想要断了云沧传承啊!”
陈安王只觉得内脏翻江倒海,毫无反手之力地软软瘫倒在地。
镇西侯满身肃杀地抬眼,锁定了那作势起身要逃跑的清河王,一剑横出拦住对方去路。
“大哥去哪儿?”
“这份血书所指,大哥也战功卓著啊,强行征兵,使得一村男丁凑不出五指之数,妇人哭嚎心死成灰?”
清河王咽了咽口水,僵笑着试图讲情,“六弟,你可不能轻信这些一面之词,本王,本王……”
就在清河王语无伦次时,他看见了气定神闲的闻人道长,心中火气便再也忍不住,“闻人宴,你,都是你在作祟,你并非真心实意相助本王,你到底想做什么?”
闻人宴无辜道:“清河王这般质问,难道这血书所指并非事实,这落款的血手印可是那些无辜受难的百姓所为,草民可没本事凭空捏造。”
清河王目眦欲裂,他作势捂住心口装晕,在镇西侯收剑查看之时,猛然朝着闻人宴扑过去,袖中短刃蓄势待发。
便是死,他也要拉着这个闻人宴作陪!
哪知清河王拼尽全力地一击却落了空,那素来文弱不堪的闻人宴轻巧躲闪开,反手擒拿住清河王执刃的手腕,巧施暗劲后,那短刃便清脆落地。
清河王不可置信,“你,你竟然会武!”
陈安王抹着嘴角血渍趴起来,冷笑着道:“大哥啊大哥,你也有看错眼的时候,也不想想本王这身伤,就是拜这位闻人道长所赐,哈哈咳咳咳。”
清河王怒目圆睁,“闻人宴,你到底是谁!”
精通兵法史书,善于揣测人心,清河王根本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将他都算计了去。
闻人宴没有开口,似乎不愿表明身份。
倒是一直默默无闻的永宁王,冷不丁道:“卫七公子,好久不见。”
这样意有所指的话,让众人都顺着揣测起来。
镇西侯蹙眉,“你不姓闻人,你姓卫,卫姜陈王的卫?”
一句话,让百官中不少卫姓门生都醒过神来。
尤其是那御史大夫的卫覃明,捋着胡须想了想,“卫七郎,七郎,七……你是,七郎卫厌!”
卫家七郎之才名,百官自是有所耳闻,只是后来这位卫七郎似乎叛出家门,销声匿迹。
可,可说好的销声匿迹呢?
谁家销声匿迹,能潜伏成堂堂清河王麾下第一能臣,紧急关头还联手镇西侯平复照京和皇宫之乱,解救百官困局?
百官齐齐看向镇西侯,镇西侯眉宇间也多有错愕,他常年居于西疆,对于四大世家只剩一个姓氏的印象,不然也不会淡然至此。
镇西侯扫视过百官,见众人眼神惊叹又敬畏,便了然——这闻人道长,不对,这位卫七郎似乎很不一般?
清河王犹不可信,“不,不可能的,本王当初明明摘下过你的面具,你的脸丑如恶鬼!怎么会是那卫家七郎?”
御史大夫卫覃明听不下去,出言道:“清河王慎言,我卫家子弟各个容貌端正,小一辈里尤以三娘和七郎为才学容貌之翘楚。”
清河王右手被闻人宴擒拿着,索性便猛然伸出左手,直指闻人宴面具。
面具得手,清河王得意抬眼,却怔在原地。
面具下那张脸,哪里有半分疤痕,不但肤色光滑,骨相面相更是奇绝!
所谓面冠如玉,不过如此!
清河王备受打击,恨不得捏碎面具泄愤,“卫厌,卫七郎,竟然是你,本王竟然败在了你的手里!”
先前清河王妃还曾亲至卫家,随即来信清河王,卫家新任家主是卫三姑娘卫芙,而那卫七郎似乎双腿残废,困于小院不见外人。
如今想来,从一开始,这便是卫厌的计谋。
清河王甚为自负,“你卫七郎博学多才,可又怎么会精通道家之说,那些分明就不是胡诌乱说的?”
又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永安王解释道:“大哥有所不知,卫七郎过目不忘,曾闲来无事,阅尽道家典籍,自然是无所不精。”
这样轻飘飘的话,像是最后一箭,直中清河王心口。
让他不得不正视‘惨败’的真相。
而谁也没料到,清河王面如死灰下,竟是摸到地上的匕首,反手捅在了心口。
“本王,本王纵死不悔。”清河王眼睁睁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王位,贪婪而绝望地终结了自己。
卫厌眼神微闪,只是缓缓上前抬手,将清河王那犹不瞑目的双眼合上。
镇西侯握紧了剑,走到陈安王不远处,“八弟,大哥先走一步难免孤寂,你自己动手,还是本侯送你一程。”
陈安王才不想死。
他便是兵败了,他也是堂堂皇家血脉,哪怕是被囚禁终生也可以,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才不要死!
“六哥,六哥你饶了我,我们是亲兄弟啊,父皇当年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要互相扶持,你,您难道都忘了么?”
陈安王往后瑟缩着,眼神里都是恐惧。
镇西侯步步逼近,脚尖已经到了血书边缘。
“父皇所言,就连八弟你都未曾做到,又有何脸面用来约束本侯?”
“黄泉路上,八弟你就和大哥兄友弟恭,相互扶持去吧。”
长剑高高举起,带着一往无前的锐利,恍若那黑无常的勾魂索,只待重重挥下,便能收割了陈安王的性命。
“侯爷且慢!”卫厌开口,神色无比宁静。
镇西侯闻声转头,“怎么,卫七郎是要给陈安王求情?”
陈安王也没想到会有这转机,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卫厌长身而立,真诚建议道:“侯爷误会了,卫某一届白身,岂敢插手侯爷决定,只是这血书罪行累累,比起侯爷亲自挥剑,倒不如换个法子,给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