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掷地,嫁衣飞扬,身着素服的英台跪在坟前哭出血泪。
再墓碑落名后,便纵身跃入开裂的坟墓中,引起众宾客齐齐惊呼,锦屏甚至注意到有人情急之下弄倒了杯盏,酒水都流在衣袖上,却也顾不得清理。
这样震撼人心的虐.恋,果然不论是哪个时代,都注定了是经典。
帘幕缓缓拉伤,众宾客都以为戏已落幕,正要开始讨论时,却见又有朦胧身影诵着缘起缘落的话,将撕下来的纸蝴蝶高高举起。
惊呼声阵阵,众宾客瞧着那振翅缠.绵飞起的蝴蝶剪影,而不由拍案叫绝。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怪不得戏名化蝶。”
“今生之憾,只得托付来生相伴,可惜可叹。”
“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原来一开始一切都已注定。”
“……”
听着满座感慨,锦屏也不由得意起来,梁祝之悲悲在那个不对等的时代和阶级,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三角恋。
眼瞧着众人都开始再度赋诗起来,锦屏都觉得情况有些失控。
谁曾想卫大夫人竟是笑眯眯遣人送来新得文房四宝,半点也不着急地请宾客先尽兴,这般风范更是得到交口称赞,有‘主母’之风。
太阳都西斜了,锦屏摸着肚子,身前案几上的糕点碟子空空,这些精致小巧的糕点瞧着好看但不抵饱,再不开席她就要偷偷溜啦。
茉莉微微倾身提醒,“姑娘,且忍一忍,其他宾客可都克制着呢。”
锦屏不甘不愿地‘哦’了一声,却见卫蓉悄咪.咪将桌上糕点碟子送过来,锦屏会心一笑,满意地开吃起来。
茉莉有心接着劝说一下,这卫家宾客哪一位不是名士雅客,便是女席这边众人都是斯斯文文的,身前糕点盘子都没动过,偏偏锦屏吃得精光。
男席那边,卫厌也瞧见这一幕,忍不住轻咳几声。
也是忘了让卫十四提醒她,但凡碰到宴席,得提前吃点压压肚子,免得遇上今儿个这般拖延的,白白挨饿。
这样特立显眼的,自是也入了卫忱的眼。
眼下细细打量过去,那位能吃的女客眉眼虽显稚嫩,但柳眉水眸却是个美人胚子,就是瞧着有些眼生。
卫忱看了眼卫一,很快卫一就打听出来。
“什么,她就是锦屏?”
卫忱动容,眼神盯着那又吃了半碟子糕点的女客,又是可惜又是不甘,想到先前对弈输给三妹后,被三妹提出要求要放过锦屏,卫忱就捏紧了扇柄。
却很快又想开了,这此一时彼一时。
等父亲稳坐家主和族长之位,他便是族长的嫡长子,而三妹即便再怎么聪明绝顶,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
到时候,这个锦屏自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希望能玩得久点,若是很快就没了兴致,那才叫可惜。
却在这时,锦屏也察觉不对,谨慎抬眼回望周身,忽然对上了卫忱轻佻又故作潇洒的眼神。
锦屏:“……”
见她放下糕点,身旁卫蓉忙道:“怎么了,可是噎着了?”
自打先前被噎食过后,卫蓉就特别在意这事。
锦屏艰难地摇头,“没有,是被油到了。”
“油?”卫蓉打量着糕点,了然于心,“这些糕点都是掺了猪油做得,即便香甜但也不能这么贪吃,你且喝喝茶水缓缓,待会儿席面就上来了。”
锦屏也没有多解释,就是不由避开那浪.荡的眼神,顺势白了一眼卫厌所在。
哼,要不是你卫厌,我何至于在这儿受气,要是放在我来得时代,碰到这种色狼,断子绝孙脚我都踢出去了,哪里还要忍气吞声。
锦屏擦了擦手,戳着卫蓉,“那个人,对,就是那个带着玉冠的,是谁啊?”
卫蓉抿着嘴,“……大哥。”
锦屏却对上了,“就是那个给明玕院投放野猫,还站在墙头看热闹的卫大公子?”
果然人面兽心,瞧着风度翩翩,就是不干人事。
卫蓉面色也很不好,耷拉着眉眼替自家哥哥抱屈。
锦屏喝着茶水,开始双手搓在衣袖下合掌默念:老天爷,今有卫家大公子卫忱欺负你闺女,此等人渣就该天地不容。
与此同时,正捏着酒盏遥遥对着锦屏示意的卫忱,忽然胳膊一软,酒盏脱手落下,骨碌碌从身前滑落到腰腹之间,打湿了那不可说之地。
卫忱深吸一口气,再顾不上撩妹, 忙要离席去更衣。
好巧不巧,卫大爷满面红光地走来,熟稔地与众宾客寒暄,这般架势落在卫大夫人和卫忱眼里,就是玉佩已经到手,可以继任仪式。
卫忱简直龟裂,艰难地从身前酒渍处抬眼,看向身侧卫一,“打眼么?”
卫一面色纠结,“公子,您这身月白衣袍,很难不打眼。”
可卫忱已经走不了了,他只得咬牙含恨屈膝坐下,想着豁开扇子赶紧扇一扇,熟料情急之下扇子蹭到酒壶,酒壶竟也倾倒而出,咕噜噜走过酒盏开辟的路线。
汩汩而出的酒水放肆晕开,被月白衣袍贪婪吸收。
卫忱忽然神情狰狞起来。
他为了风流潇洒,便是秋时衣袍也是偏薄的衣料,眼下他甚至都能察觉到酒水贴到肌肤上的湿凉,最憋屈的是命.根子也不舒服。
喝酒是内服,可这玩意儿外敷起来,就过于刺激。
卫忱死死咬着嘴唇,两手都在桌下忙活,一手提拉起来衣裳一手打扇。
可还没忙活两下,扇子就裂开了,扇骨和扇面跟和离了似的,场面甚是滑稽。
莫说临座瞧见这一幕的男宾眼角抽抽,就是隔了不少席位的卫厌留意到,也忍不住捏紧酒盏,强忍汹涌笑意。
卫厌再看向对面,锦屏正一脸事不关己得无辜脸,却偏偏卫厌识得,这小狐狸定然是又做了‘好’事。
卫大爷正春风得意呢,一路寒暄到上座,开始追忆往昔放眼未来。
一副年会上大领导致辞的豪情万丈,末了高高举起青鸟玉佩,“卫某定会效仿先父,终生效力与卫氏基业,不负诸位厚望,不堕先祖盛名。”
有青鸟衔玉这族长印信在,便说明先族长选中了卫大爷继任,宾客们念在先族长一生操劳,并卫大夫人的举止有度下,也纷纷附和起来。
毕竟早点儿选举出族长,卫氏才能如同麻绳一般紧紧凝在一处,而不至于一盘散沙。
“新族长继任,是卫氏之幸,我等族人也定会鼎力相助族长。”
“恭迎族长!”
卫芙握紧手心,眼神扫过席间,扯了扯卫大夫人衣袖,卫大夫人神色一僵,这个不争气的长子,怎么就学着卫厌那个残废,竟没有眼力见地还坐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