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夫人何曾受过这般气?
可这黑丫头跟脑子缺根弦似的犟,常理根本说不通,只好作势拂袖而去。
却就在卫大夫人离开三五步后,一声砖石落地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卫芙痛心疾首的‘不要’声,卫大夫人眼皮猛跳着回望去。
那黑丫头竟发了狠,连连挥舞着砖石,青石板上散落着细碎的玉佩残渣,大小不一。
卫大夫人面色惨白,捂着心口恨不得晕过去。
可转念一想,若是晕了岂非证实这玉佩是真的,于是只好咬破舌尖定神,故作不屑地扬长而去。
围观众人也轰然散开,卫十四忙摘下眼帘布条,机警地关上院门,将一切喧嚣都隔绝在外。
轮椅声近前来,同样摘下布条的卫厌欲言又止。
却见黑丫头和卫芙齐齐抬脸,一个笑得不怀好意,一个笑得无可奈何。
卫厌也是聪明人,当即就猜测道:“偷梁换柱?”
卫芙面颊还印着掌痕,面容恬静的道:“七郎果然聪慧,方才她抢过青鸟衔玉,趁势摸出一块玉佩铺在地上砸得粉碎,当真是叫人猝不及防。”
黑丫头笑眯眯将衣袖拉开,露出里面安静躺着的青鸟衔玉。
“三姑娘,给你。”
卫十四守在大门内,严防着有人靠近探查,若有异样自会警示,是以黑丫头,也就是锦屏毫不在意。
望着卫芙收回玉佩,卫厌眼底涌动着说不清的光芒,却终究是化作平静。
“多谢三姐不顾一切相护,否则这桩婚事七郎是无可避免。”前厅里,卫厌神色郑重,举杯道谢。
他尚在病中,杯中是白水,但卫芙面前则是茶水。
“你是蓉儿哥哥,又是我弟弟,我自然是要站在你这边的,”卫芙苦笑着说完,又道:“七郎,我知道的,卫氏于你并无太多恩情,我也不能劝你放下那些恩怨,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蓉儿也好好的。”
卫厌含糊着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对了三姐,黑丫头这事需得走个明路,免得母亲回过头来重刑处置,毕竟先前锦屏已经闹过一回幺蛾子。”
卫芙点头,“你说的是,我这就安排人,伪造出黑丫头被重罚出府的假象。”
而被姐弟俩谈论的锦屏,则是擦干净小脸,熟练翻墙出了明玕院,抄着小路绕回药庐。
等到卫大夫人盛怒,派人清查各院奴仆,得知锦屏不在清水坞后,更是难掩杀意。
却很快,又有下人来报,说那锦屏在药庐里。
“药庐?”
“回夫人,那锦屏因着茉莉受伤,见天都去药庐守着,茉莉是可以作证的。”
卫大夫人恼怒地砸碎茶盏,“哼,一个锦屏嚣张跋扈,如今又凭空冒出来一个黑丫头,当真是可恨!”
茯苓正好从药庐回来,得知大夫人生气的缘由,则轻声劝慰道:“夫人,眼下何必和那劳什子锦屏计较,更重要的是拿回玉佩!”
这不说玉佩还好,一说出口卫大夫人就更加怒不可遏。
“哪里还有玉佩,都被那个不知死活的黑丫头砸没了,简直就是个瘟神!”
茯苓惊得说不出话来,堂堂卫氏家主印信的青鸟衔玉,竟然被砸碎了,这,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夫人莫恼,眼下最要紧的是大爷继任家主,既然真玉佩已毁,咱们做个假的岂不更能瞒天过海?”
卫大夫人那鼓囊囊的心口忽然就顺了起来,绕过来之后才恍然,“对啊,没了真的,那便是假的也是真的,我方才竟是被气得转不过弯来,这么一来咱们更省事啊。”
“夫人说的是,那黑丫头虽说莽撞,但到底做了件好事,都是夫人惠泽,这才让天意都顺着您。”茯苓乖巧揉.捏着卫大夫人肩颈,温言细语更是让人放松不已。
卫大夫人懒洋洋道:“既如此,回头把人寻到了,便提拔为二等丫鬟,赏三月月银。”
而随着黑丫头被打得半死不活逐出卫家家门,淌着漫天雨水凄惨消失后,卫大夫人也懒得理会这些,只一心一意吩咐人去打造假玉佩。
而正在清水坞里奋笔疾书,练习着三字经字帖的锦屏,听了一耳朵黑丫头无福,差点夫人赏赐就到了时,更是挠心挠肺。
三个月月银啊,那得是多少钱啊。
可怜她从来到这卫家,因着是做客的身份,虽说吃喝不愁住的也宽敞,但手里没钱啊,锦屏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继续埋头练字。
倒让一帘之隔观望着的卫芙哭笑不得。
等到锦屏揉着手腕准备回住处时,梨花出来相送。
锦屏抱着被硬塞过来的盒子,“给我的?”
梨花笑着将钥匙放在锦屏手心,“拿好了,回去再慢慢看,三姑娘说了都是你需要的,留着慢慢用。”
需要的,慢慢用?
那里面铁定不是吃得,锦屏好奇得很,好不容易捱到厢房里,迫不及待打开之后,顿时眼睛都亮了。
“哇……”
金银珠宝分门别类安置着,瞧得人双目放光。
另一边,梨花笑着伺候着书案后,正在批改锦屏字帖的卫芙。
“姑娘,奴婢多嘴,既然是表谢,为何不送绫罗衣裳,这深宅大院的,那锦屏见天都穿着婢女服制,想来衣裳更能称心吧?”
卫芙笑得意味深长,“衣裳虽好,但不如金银方便,我总有种预感,锦屏不会久留。”
若是要离开之人,便是再金贵的绫罗绸缎也只是累赘,远不如金银实用。
梨花欲言又止,“姑娘怎么知道,锦屏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便是出去又能去哪儿?”
卫芙笔尖微顿,想到在明玕院里,锦屏对着七郎抬脸相对时的熟稔,便莫名有了种二人熟识的猜测。
再说先前化蝶戏本之事,她不曾告知锦屏,那必然是七郎所为。
想来,锦屏是七郎不放心蓉儿,特地安排进来的吧?
窗外秋风裹着枯叶飞旋,卫芙若有所思,“卫家虽好,却是画地为牢,哪有外面自由自在?”
若是可以,她也想过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而不是被困在这一方庭院里,如牵丝傀儡般做着名门闺秀。
玉佩现身又被砸碎之事传了出去,很快卫家大公子卫忱就上了心,对着手下一通吩咐,“记住了,多找些那饿到眼睛发绿的野猫送去明玕院,我倒要看看我这个七弟,还能不能镇定自如!”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