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九郎三连横的话说完。
奚云就拉长声音恍然道:“原来,是为了碾子哥啊,二哥,你去将那碾子哥带过来,快去!”
见方文幸直愣愣的,奚云忍不住催促了一声方文幸。
既然都诈出来对方关心的人,那么现在就该拎出来做筹码。
很快,方文幸就将被反捆双手的碾子带了过来。
说来也巧,这位就是昨晚爬树翻院墙的某位夜君子之一,因着被倒吊在树上半宿,如今还晕乎着呢,更是被两人半拖半扶过来的。
这人脸黑得辨不出,但他身材圆乎乎的很是独特,吃饭总是吃不饱,甚至每回刮锅底的都是他。
勾起人稍许印象。
‘唰’地一声,奚云从背包里拿出匕首,出鞘后反手悬在碾子脖子上。
很是以牙还牙。
“好了,庄九郎,这下愿意好好商量了吧?”
奚云抬眼看去,那庄九郎一脸急相,“你,你敢?”
“你可以试试,赌我敢不敢?”奚云面上越是无所谓,就越是让庄九郎心中没底。
奚云匕首比划在碾子脖子上,悠悠然说道:“知道么,人脖颈这里有命脉,只需轻轻划破,血便会喷洒出来,不用多久,就可以撒手人寰上路黄泉。”
莫名的,太阳下的众人都浑身一个激灵。
女孩面容稚嫩,却面不改色说出生死这种话,总是能给人深刻震撼。
庄九郎更是惊恐,哆嗦着嘴唇半点憋不出来一句话,半晌才悲鸣似的道:“放了, 碾子哥。”
“放了?”
奚云冷笑着道:“你在求人,还是强求人?”
“昨儿个你这碾子哥分了粮食头也不回离开,昨儿个晚上却又翻墙想要回来,不请自来是为贼,这人总该为自己轻狂的决定负责不是,咱们这是无量观,可不是菩萨庙。”
只有菩萨才会慈悲心肠,但凡是人都是有私心的。
既然为了私心离开,就该承受翻墙而入的后果。
庄九郎眼底充血,激动道:“这,道观,无,无主。”
“无主?”
奚云将匕首反手交到方文幸手里,下巴是以方文幸去挟持那碾子哥,而后猛然起身回望着庄九郎。
“原先是无主,可后来有了。”
“世间之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先入住,而后来的那一批只能被选住进来人。”
“当初这无量观处处破败,荒山野岭的杳无人烟,是我们第一批入住的殷勤修缮,这才有了第二批人的妥善安置。”
“若非我们当初挖了井,种了菜和粮食养活所有人,你们便是住进来,也迟早是要饿死上路的,如今人活着却没半点良心,果然老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
奚云怒气冲冲,望着那庄九郎,忽然眼神微移开,惊呼,“后山,着火了?”
而就在庄九郎顺势扭头回望时,悄悄靠近庄九郎身后的齐韫,抬手就是缴械反制住庄九郎。
奚云忙抱着甜丫后退,温声安抚一通后,将甜丫交给赶来的二嫂刘氏。
刘氏抱着甜丫,母女俩同步地放声大哭。
方文幸也酸了鼻子,奚云无奈地戳了戳他肩膀,“二哥,你倒是先把手稳住,你还握着匕首呢?”
一不小心,把这碾子哥命弄没了,可就不大好。
齐韫出手,庄九郎也很快被绑起来,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便是奚云问他和那碾子哥的关系,也充耳不闻。
碾子醒过来的时候,嗓子还在冒烟,开口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天杀的,昨儿个被吊在树上遭罪不说,竟然还被那齐韫在一旁点了火堆,浓烟正好奔着他倒吊着的脑袋。
脸都熏黑了,碾子刚缓过劲来,就察觉到自个儿被绑在栏杆上,身旁还有个……
“晦气玩意儿,离我远点。”
看清楚身旁人脸上白癣后,碾子哥挣扎着叫骂,很是厌恶的模样。
奚云拖着下巴,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显然不是双向奔赴。
“碾子哥且消停点吧,人家庄九郎先前为了救你,可是挟持了我家甜丫呢,这般深情厚谊,你……”
“甜丫没事吧?”碾子瞧见奚云微微点头,这才又不屑的扭头,“哼,晦气玩意儿,谁要他多此一举。”
碾子贪吃,是以流连于厨房之地,经常能碰见甜丫,甜丫这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也经常会把零食分享给碾子。
算起来,也是忘年交。
不过见这人还知道关心甜丫安危,不算良心未泯,奚云就微微松了口气。
“说说吧,你们俩怎么回事?”奚云叹了口气,一副社区调解员的模样道。
碾子憋着一股劲儿,不说话。
更别提那原本就沉默的庄九郎。
奚云挑眉,对付一个吃货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对着小翠说了些悄悄话,小翠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个食盒。
一层凉面,一层酸菜腊肉,还配了酸梅汤。
奚云拿起筷子,开始吃播。
原本就因着挨饿难受,这才翻墙偷食的碾子很没骨气地咽口水,肚子也很敞亮的咕咕叫。
“这腊肉本就带着咸香油水,偏偏被酸菜调和,每一口都是回味无穷,叫人唇齿留香;”
“这凉面瞧着平平无奇,里头用了柿子醋和茱。萸油,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酸酸辣辣很是开胃。”
“还有这酸梅汤,生津止渴,每一口都像是浸泡在水井里的舒坦……”
吃播还没完, 那庄九郎就可怜兮兮投降,“五姑娘,我说我说还不行么,你,你就别这么让我看得见吃不着了。”
奚云满意地放下筷子,“说吧。”
“我娘早死,我爹原是个猎户,四岁那年,我爹抱回来个没满月的婴儿,山下人间都穷,卖不出山货和皮子,连蜡烛都买不起,直到天亮了我爹才瞧见那婴孩浑身都是斑癣。”
“这么一来,甚至都求不到有奶水的人家帮喂养。”
“大家都说这婴孩是鬼上身,谁靠近都会不得好死,甚至因此疏远我家。”
“我爹总说‘虽是杀生,却守道义’,便自顾自养着婴孩长大。”
奚云听得沉浸,却听见那碾子舔了舔嘴唇,冷笑着道:“可好人没好报啊,我十三岁那年,我爹就为了找被哄骗入山的鬼孩子,惨死!”
“被野狼啃咬,找到的时候就剩下半幅身子。”
奚云缓缓睁大眼睛,竟这么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