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时安苍白淡雅的脸上陡然出现一条血痕,他躲也不躲地迎了这一鞭子,因为他没法躲开,无法运气,可以挪动的也不过是脚下这一立锥之地,若是一个不小心可能踩空摔进水里。
白昊城鞭子抽实,心中也是陡然一惊,对面站着的人青色的衣袂飘飞,虽然形容狼狈,仍像是一个夜色中影影绰绰的仙人般出尘。
“你勾结奸邪,出卖五大门派,就不要幻想可能从水牢中出去了。”白昊城突然说。
禹时安缓缓闭上眼:“我承认,我确实和魔教教主有关系,不过我没有和他勾结在一起,也根本不曾出卖过五大派的任何消息。”
白昊城吃惊地睁大了眼,这人居然随随便便就把和魔教教主的关系说了出来,坦白又平静,他真不觉得这是一种隐秘的耻辱吗?
就像自己,只要想到曾经被化为女身的白怜秋迷惑,甚至对美若天仙又艳若妖鬼的她产生过好感,白昊城就感觉到一种耻辱。
是刚做好的新衣裳就被染上污渍的耻辱,他恨不得杀了白怜秋和禹时安,才能让自己恢复到过去那个风流倜傥的云门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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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蛇鬼鬼祟祟地守在水牢门口,见白昊城怒气冲冲地从里头走出来,袍袖往后一挥,那铁铸的大门就要关闭,他小心翼翼地用脚踢了一块石头过去,挡在了缝隙中间,门关了,但是没有关死。
等白昊城走远了,他才招招手。几乎有一人高的草丛里缓缓站起一个娇俏的身影。
女孩子不过十七八岁,一张心形脸儿,两对灵活的圆眼珠,她感激地抱拳对腾蛇说:“谢谢你哦,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能帮上大忙。”
腾蛇垮下脸,怎么夸人的这是?
看在小姑娘是云门长老的娇女,门派上下都宠爱至极的小师妹,他抽抽嘴角,说:“快去快回,那铁舟需要用你的内力驱动,你若是开不动的话赶紧回来。”
一看这小丫头就是个弱鸡,腾蛇不信她有本事把船开到湖心岛上去,可是他想救一救羲玄的转世——当年都是天庭上的老熟人,总不能看着他生生世世往死里折腾吧?
小师妹笑了起来,从荷包里取了一颗珠子出来:“我把本门派的法宝偷出来了,我借用它的法力就行了。”
说着吐吐舌头,摆摆手就往里走了进去。
腾蛇撇撇嘴,这小丫头,哪儿哪儿都不行,投机取巧第一名。
禹时安屏息凝神入定,双手捏法印位于膝上,陡然听到一个清甜娇美的声音远远传来:“……师兄……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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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怜秋在云城的日子也不难过,自从生了孩子出来,他就过上了充实的生活,每个时辰这小崽子都要喝一次奶,偏这东西白怜秋自己没有,总是出去买羊奶也是麻烦,最后小丫鬟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太太,我去给小少爷买一匹羊吧?若到了夏天,把羊奶挤出来吊进井里湃着,也不会坏的。”
白怜秋很佩服地点头,让小丫头出去了,她这一去真是天长地久,白怜秋都怀疑她被人牙子给拐走了,她才踩着星光和月影,牵着一头羊回来。小安子忙将那羊拴在海棠花树上,那羊全无欣赏“海棠睡足,偏衬晚来看”的闲情雅兴,回头就是一口大嚼特嚼。
小安子是个木讷的人,过了大半晌才赶紧哎呦着把羊给牵开。哪怕是他这样后知后觉的性子,也发现小丫鬟的状态有些不对。
“你这是被鬼迷了,还是被黄大仙上了身啊?”
小丫鬟重重跺脚,又小心地抬头朝楼上看去,压低声音说:“看把你能耐的,我要是被黄大仙上身,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白怜秋把孩子放在摇床里睡了,那东西又花了他五十两银子,木匠手艺不错,在小床底下装了来回摇摆的轮轴,只要推把手就能不断来回摆动,可算是省心了。
他靠着窗下的紫檀木案,一手闲来翻话本,耳朵支棱着听两个仆人聊天。
他武功尽失,仍旧耳聪目明,这两个人虽然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他仍旧能听的清清楚楚。
“咱们家太太生产的时候,是不是提了一个云门大师兄啊?”
“是啊,你问这个干吗?”
白怜秋手指又翻了一页,孩子自己吃着手睡得很香,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偶尔发出咯咯的笑声,跟个傻子一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丫头总是喊自己太太,白怜秋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镂花铜镜,镜子里的自己一身清逸出尘的青色长衫,头发也用男子发髻挽起,身段也早恢复了瘦削,甚至因为劳累,比当教主那会儿还瘦,也不知道小丫头从哪里看到自己像个太太的。
他犹出神想着心事,孩子睡中突然张开嘴,吐出来一个很完整的泡泡,白怜秋唇上深显一个笑容,梨涡浅浅,就听到底下那小丫鬟说:“我就听说了云门掌门的一个消息,可是云门掌门自然不是云门的大师兄吧?”
小安子哪儿懂这个,皱眉想了一想:“应该不是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小丫鬟吐了一口气,甜笑着说:“我刚才真是怕极了,在外头翻来覆去的想,要不要告诉太太呢,太太说了,若是她有事儿,就要去找孩子的父亲云门大师兄,可是那个云门掌门马上就要成亲了,他不是太太的相公吗?”
小安子依旧是嗯了一声,小丫鬟回眸嫣然一笑,说:“嗨,我跟你说什么呢,说什么你都是一个恩,一个好,还有就是不知道,这就是你小安子的三板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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