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湖边,江鹤扬和弓箭手们俯身在芦苇丛中,以及梧桐树下。
他们穿着和周遭景色一致的衣服,很难让人察觉。
饶是天色已经漆黑,湖边依旧有好几个女子挤在一起洗衣服。
她们大多是寡妇、或者丈夫重病的,因为白天里要去做活赚钱,家里也没有使力者。
哪怕知晓江宁湖危险,但没人挑水,她们只能趁夜来这里。
今夜的江宁湖和往常无异,湖上依旧有着稀疏的游船,不过那些船并未靠近岸边。
她们甚至都商量好了,但凡有船靠近半米内,就立即远离。
暗中,江鹤扬等人也在监视着来来往往的游船,随时做好射箭的准备。
夜色朦胧,可见度极低。
此时,又恰巧泛起寒雾。
好在那红绸颜色鲜艳,眯着眼睛还是能够看清楚。
等了许久,下游总算缓缓驶来一只小船。
那小船虽然慢慢悠悠,却是直接朝着岸边驶来。
江鹤扬眉心紧拧,心里拉响了警钟,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小船。
小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清清楚楚看见,上面竟然没有红绸!
难道,是劫匪们来了?
如此想着,他更是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死死盯着江面。
果然,那小船竟然朝着岸边靠来,已经越过了两米的距离!
他通知过所有船,今日不能靠近的。
看来,是劫匪们无疑了。
如此想着,他朝着众人扬了扬手。
一时间,所有人拿起弓箭,瞄准那只小船,搭箭引弦。
当弦崩到最极度时,所有人松开了手。
几千支利箭朝着小船“咻咻咻”的射去。
尖锐的剑尖在夜色下翻着森寒的光泽。
“啊!”女子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抱在一起,缩成一团。
生怕被擦身而过的冷箭射伤。
而那些箭却是有目标的,准确的一一射在了小船上。
船头划桨的男子“啊”的一声,倒在了甲板上。
小船戛然停止。
而船上,并未有人跳江。
按照这样的攻势,里面的人肯定全数被射死了。
如此想着,江鹤扬眸底升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他扬了扬手示意众人停下,这才迈步走向岸边。
对着随从吩咐:“立即去将船拉过来。”
“是。”随从领命,就要飞身上船。
忽然——
“振国大将军,你是存心想杀死本皇子吗?”
清朗带着愠怒的声音忽然传出。
紧接着,一抹高贵俊朗的身影从小船里走了出来。
夜色下,清晰可见他蓝色的锦衣上,血迹斑斑。
江鹤扬一看,吓得身体一怔,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五……五皇子,你怎么在这儿?”
“本皇子担心振国大将军你计划失败,跟父皇申请了来帮忙。
也让人在这小船上绑上了红绸,你为何装作视而不见?”
墨忻然负手而立,向来温和的话语里带着质问。
江鹤扬这才看向床头,那里竟然真的绑着红绸!
可是先前他努力看了好几次,确定没有红绸时才下手的,怎么会这样……
墨忻然扫了眼甲板上的乘船护卫尸体,以及船舱内被射死的几名劫匪。
又有些愠怒的道:
“振国大将军,你该不会是发现本皇子抓住了劫匪、觉得本皇子抢走了你的功劳,所以想杀死本皇子吧?”
“五皇子恕罪,末将不敢!”
江鹤扬立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解释:
“末将的确是没有看到那红绸,才会让射手们放箭,还请五皇子原谅。”
“我倒是可以饶了你,但你看看,我好不容易抓住的几个劫匪,本来可以从他们口中问出话来,可却全死在你的箭上。
这事,怕是要由父皇定夺了。”
墨忻然说着,脚尖一点,飞身下了船。
冷冷看了江鹤扬一眼,对弓箭手们命令:
“立即把这些劫匪的尸体送去大理寺,盘查他们的住址和家人。
另外,带振国大将军,回宫面圣。”
“回宫面圣”四个字砸入江鹤扬耳道,他脸色青了又青。
完了,这下他是完了!
不仅没有抓住劫匪,还杀死了劫匪,险些伤了五皇子!
果然,皇上看到墨忻然血迹斑斑的回来时,担忧万分的询问:
“这是怎么回事?忻然,你受伤了?”
墨忻然是他在众多皇子里最喜欢的一位,当然得除开已经被立为太子的墨锦君。
“父皇放心,忻然没有受伤,这些血迹,是那些死去的劫匪的。”
墨忻然安慰,却不着痕迹的加重了“死去”两个字。
皇上浓眉紧皱,“死去?不是说抓住他们,查出上山的捷径密道和制服劫匪的法子?”
“回父皇,事情是这样的。
儿臣得到父皇的许可后,便带着护卫去了江宁湖,在下游恰巧发现这几个人鬼鬼祟祟,便将他们抓住。
准备去上游和振国大将军会和,可谁想……”
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似乎不忍再说下去。
江鹤扬却吓得腿软,当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深深的磕头道:
“皇上饶命啊,是末将当时没看见小船上的红绸,误以为是劫匪来了,才会朝着小船开弓射箭。”
“父皇,说起来这其实也不能怪振国大将军,毕竟夜里视野不是很清晰,振国大将军又年纪大了,看不见也是正常的。
况且儿臣在小船里,拉了那些劫匪做挡箭牌,因此死里逃生并未受到一丁点伤害。”
墨忻然为江鹤扬说着好话。
可“年纪大了”、“看不见”、“死里逃生”等字眼,却被皇上听得请清清楚楚。
皇上几乎可以想象到万箭朝着小船齐发的画面。
而墨忻然,就坐在那小小的船里!
若不是他机智,拉过劫匪挡着,那万箭穿身死去的人,就是墨忻然。
皇上心底升腾起一股后怕,他冷眼瞪向江鹤扬。
“江鹤扬,朕对你寄予了多少厚望,你应该清楚。
可你不仅没抓住劫匪,还射死了忻然好不容易抓住的劫匪,险些射杀五皇子!你说你该当何罪!”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臣只是……只是……”
江鹤扬连连磕头,心里害怕极了。
本以为回京后会平步青云,锦绣前程,可哪儿想哪里都不顺。
几乎到如今,没有做出任何令皇上满意的事情。
他要找什么借口,说些什么话,才能保住他大将军的职位?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归隐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