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常秀蓉漠然扫视了一眼在客厅里坐立不安的丈夫陈鸿顺与刘大川二人,径直牵着未来儿媳妇彭思梅的手进了厨房,十分麻利地从冰箱里拿出早已买好的菜,打算给这两个光喝酒不吃菜的大男人,以及被刘巩、李鸿福两人扶着回来的醉猫儿子陈承乾做晚饭。
在厨房忙活了将近90分钟,常秀蓉与未来儿媳妇彭思梅鸽子穿着一件花色围裙从厨房用两个托盘端着十个家常菜与7碗米饭出来,还没开席,她就用眼神瞪了丈夫陈鸿顺一眼,接着走回自己的卧室里,二话不说就反锁房门,“啪”的一下,一双饱含杀气的眼睛盯着不知所措的丈夫陈鸿顺,一只手还捏着丈夫陈鸿顺那张宽厚的嘴唇,单刀直入地问道:
“说说吧……打算怎么替你儿子开脱啊?”
“这……”
“哎呀!秀蓉,我哪有这样的想法!”
对上夫人常秀蓉杀气腾腾的目光,陈鸿顺艰难地缩了一下,但没成功,苍白无力地回道:
“臭小子自己招惹出来的事情,自己去解决,我可不管教了,都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
“嘁!”
“陈鸿顺,在我面前遮遮掩掩的,有意思吗?你跟大川喝了一整天的闷酒,就商量出这么一个说法给我?真以为我常秀蓉是什么都不懂的蠢妇人,是吧?”
眼见夫人常秀蓉对自己的说词严重不满,更是打算扬起手来要抽自己的脸,陈鸿顺神色大变,连忙稳住夫人常秀蓉,接着说道:“夫人、夫人,真不是我不肯说,只是……只是这件事情只能让那个臭小子自己解决,照大川的建议,要么就把两个都娶回家,要么就两个都不娶,免得以后还要惹出更多的是非恩怨,搞得彼此连情义都没了。”
听着这话,常秀蓉眉头皱起,顾不上这是刘大川的建议、还是丈夫陈鸿顺的心思,脑海里正在盘算让儿子陈承乾一下子娶两个媳妇的可行性有多高——不娶是不能的了,彭思梅必须要成为她陈家的儿媳妇,否则,她百年之后没脸去见恩人彭国振先生及其亡妻!
“别废话!赶紧请大师测算一下黄道吉日,你去胡家那边探探口风!”
“啊?夫人,你……你的意思是让承乾一次娶两个?”
战战兢兢地举起两根手指,陈鸿顺难以置信地看着恪守传统美德的夫人常秀蓉,而后者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接着推开丈夫走出了卧室,脸上又恢复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来来来,大川、小巩、鸿福,都坐下吃饭,不用客气的!”
“思梅,你坐在我旁边!”
走到餐桌旁,常秀蓉热情洋溢地招呼刘大川父子与李鸿福一同坐下吃饭,紧随其后的陈鸿顺给了刘大川、刘巩父子两人打去一个“安心吃饭”的眼色,父子两人当即拉着手足无措的李鸿福重新坐下,坐在常秀蓉旁边的彭思梅非常局促,起因是她先前喊了常秀蓉一声“妈”,直至现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无意间就把自己“卖给”陈家了……
………………………………………………
“什么?结婚?老豆,你没开玩笑把?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啊!”
“什么玩笑?你现在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你妈咪已经让我去找大师测日子了!”
“哈???”
次日早上,陈承乾是被尿意憋醒的,当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茂密头发到卫生间放完水之后,老爸陈鸿顺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走进他的卧室,将白粥放下后,说了一件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的大事,即他要结婚了、但他这个新郎官竟然毫不知情!
迎上儿子陈承乾目瞪口呆的表情,陈鸿顺耸了耸肩,表示这个消息不是假的,而且刚才妻子常秀蓉已经领着彭思梅出门了,估计是到黄大仙观求签,顺便为儿子陈承乾与彭思梅两人找大师测一下八字合不合得来,过不了多久,他也要到胡家找义兄胡瀚辉谈谈心。
“老豆,妈咪……妈咪她不是认真的吧?
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恐,陈承乾还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然而,只见老爸陈鸿顺抿着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问道:“儿子,一次性娶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当你的老婆,是怎么感觉?”
“不……不是这样的,老豆,你让妈咪别折腾了!”
极其无助地解释了一句,陈承乾已经对母亲常秀蓉的超强执行力产生了生理性恐惧,见着儿子陈承乾这样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陈鸿顺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他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儿子、也要为儿子去操办这件事情——为人父母,有什么脸面拉扯不下来的呢?
“老豆……”
“嗯?”
一脸狐疑的看着儿子陈承乾欲言又止的样子,陈鸿顺不由得感到奇怪,儿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接受?还是不接受?不过,现在接受或不接受都轮不到儿子做主了。
“算了……”
阳光洒落在陈承乾的背后,坐在洁白松软的真丝床上,他看着父亲陈鸿顺苍老的脸庞,心中一抹不忍与疼惜涌了上来,身为儿子,他不敢把这些事情统统丢给父母来面对处理。
“老豆,我会安排专业的媒人协助操办三书六礼,您和妈咪就在旁边帮我查缺补漏,这几天我就到庙里亲自请大师通胜择日,一定会风风光光地把她们娶进来!”
“哦?承……承乾,你是……”
“老豆,这是我结婚哎!总不能让你和妈咪忙前忙后的!”
“这……好吧!”
既然儿子陈承乾“幡然醒悟”,陈鸿顺也不过多苛责了,但胡家还是要去的,毕竟他还要从义兄胡瀚辉那里拿来胡绮薇的生辰八字算一算,不过,这只是求一个礼数罢了!
在广府文化地区,娶亲可不是一件寻常事,需要准备的礼仪、物件极其繁琐。
对于港澳地区的华人婚姻,或许大多数国人是通过港片等影视作品里了解到港澳两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遵循《大清律例》遗留下来的“一夫多妻制”(纳妾制度)。
根据义律公告确立的“一岛两制”原则,包括中式固有婚姻制度在内的许多传统习惯得以长期保存。1852年、1875年,港英当局两度颁布了港式《婚姻条例》,但该条例通常仅适用于西人。除个别情形外,绝大多数华人仍沿用清代的婚姻礼俗。直至1930年代以前,这种状况未曾改变,甚至连内地盛行的童婚现象在香江也随处可见。
1930年,国府颁布了国内近代史上第一部民法典,规定了一种新型的婚姻方式,这就是港人所称的“中式近代婚姻”(Chinese modern marriage),或称“新式婚姻”,也被称为“文明结婚”。1930年以后的数十年里,香江地区的婚姻制度呈现出相当多元化的色彩,真可谓中西交哄、新旧混杂。
据港英当局1960年的估算,1930~1960年间,新式婚姻在香港逐渐占据了主流地位,在数量上超过了以所有其他方式缔结的婚姻。
与此同时,旧式婚姻(即习惯婚姻,英文作Custo mary Marriages)则呈现出衰落的趋势,而依据《婚姻条例》缔结的西式婚姻(即登记婚姻)却稳步增长。据估计,1960~1964年间,香江大约有一半的婚姻是以登记方式缔结的。
1948年10月,问题开始出现了。
时任港督葛量鸿指定了一个委员会,由律政主任史德邻主持业务,对涉及本港适用的中式法律及习惯的事项加以调查并就当时已广为接受的涉及土地、结婚、离婚、收养、继承等事项的中式习惯如何实行法典化、修正和由立法来取代提出建议。这其中,婚姻问题当然是一个极重要的议题。该委员会的报告完成于1950年底,这就是著名的史德邻报告。
该报告于1953年发表,包括81页正文和22个附件。委员会呼吁社会公众积极参与讨论并提出建议。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公众反应冷淡、评论文字寥寥,且各说各话。
1971年10月7日,港府颁发的《婚姻制度改革条例》正式生效,所有中式的婚姻,包括旧式、新式以及纳妾全部被废止了。从此以后,唯一有效的婚姻形式就是依据《婚姻条例》缔结的婚姻。与中式婚姻相比,这种婚姻的最突出特点就是一男一女的自愿结合。其他任何人,包括男女双方的父母都不得越俎代庖。在形式上,这种婚姻要求男女双方必须到婚姻注册处或所有特许的礼拜场所(教堂)举行一定的仪式和手续。
根据《婚姻制度改革条例》的规定,凡在1971年10月7日以前缔结旧式婚姻的人,其本人及其子女的权利,仍然得到法律的保障。为了使这些人获得明确的婚姻地位,该条例允许他们补办登记手续。
对于陈承乾来说,《婚姻制度改革条例》不适用于他与思梅姐姐与胡绮薇之间的婚事,只因原本他就没打算向港府注册登记婚姻关系,何必用这些条条框框来限制自己和家人?
像港片《五亿探长》两部曲里主角“雷洛”娶了大捞家“白饭鱼”的独生女“白月娥”之后,在1971年11月7日颁发的《婚姻制度改革条例》的影响下,导致“雷洛”无法迎娶已经为“雷洛”生下一个儿子的初恋情人“阿霞”的情况……只能说十分滑稽,别说是“雷洛”了,在当下,许多华人世家还是遵循《大清律例》举办“习惯婚姻”,如果碰上正妻生不出孩子,家中长辈必然会为男丁迎娶容易生养的妾室,“无后为大”这一观念深刻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华人家庭,即便是在21世纪的现代都市影视作品里,这等观念仍不少见!
为什么妈咪常秀蓉这样一位接受过新时代高等思想教育的独立女性也会默许自家儿子同时娶两个女孩子呢?根源就在陈家人丁单薄,躲在南洋避难的二叔陈鸿远也只有一个儿子,加上陈承乾,陈家第二代居然只有2个男丁、0个女孩……
天可怜见!
陈家也没做过那些缺德的事情,为什么代代传下就是人丁单薄呢?
陈承乾知道这是基因遗传的问题,但在迷信民俗盛行的香江,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丑事,尤其是在华人上层圈子里,大多数上了年纪的华人大亨都非常相信这一套。
虽然陈承乾不太中意把自己的婚姻变成各种元素的混合体,但是,架不住社会风气如此,在把控核心流程的同时,他也会竭力维持自身婚姻的“纯洁性”,免得日后被旁人就此攻讦。
再者说,陈承乾也不担心日后的财产分配困境,他的人生还很长,足以让他将自己的儿女培养成为合格的接班人,即便不愿意接手他打拼下来的事业也没关系——退出核心管理层,安心当好一位按时领取利润分红用作生活的“寓公”,这同样是一种人生选择。
无论今后如何,至少在当前,陈承乾非常愿意为思梅姐姐与胡绮薇两位绝世佳人筹办一场情真意切、礼数周全、极尽荣宠的中式婚宴,等到她们年老体衰,不得不坐在门前躺在太师椅上互相牵着手观赏落日的黄昏时,脑海里回想起此事,总是心满意足的。
“老豆,您不用太担心,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早晚要经历的!”
眼见父亲陈鸿顺矗立在原地静静地盯着自己,陈承乾憨憨一笑,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落在陈鸿顺眼里,儿子是故意用这种轻松欢快的语调来舒缓绷紧的气氛。
“哼哼……你长大了!”
颇为欣慰地看着儿子,陈鸿顺心里很是复杂,接过已经吃干净的碗筷,转身离开了儿子的卧室,并且顺手关上房门,当房门隔开父子二人的身影之后,仍在卧室里的陈承乾悄然松了一口气,他真不愿跟父亲陈鸿顺在个人情感与婚姻这一方面进行深入交谈——不是觉得没必要,而是在于他自己也没预想过会出现这种让他进退两难的局面。
“呼……”
躺在柔软的真丝床上,使劲搓揉自己的脸蛋,陈承乾心里一团乱麻,又不得不回想港澳两地有哪些比较出名的风水师,在正式上门交换“龙书”、“凤柬”之前,还需测算生辰八字是否相合——无论如何测算,陈承乾只要“八字相合”这一结果,哪怕动用“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