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锦月眨了眨她那双黑色里透着铅灰色的眼睛,很好地掩盖了她最真实的情绪:“王妃姐姐真是好酒量,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个女子能像王妃姐姐这般豪迈了。”
话外的意思是夸赞苏染,可是话里的意思,明眼人都听得出是在讥讽苏染粗鲁。
苏染浅笑:“锦月公主真是谦虚了,这松醪酒恐怕是珍藏了多年的吧?能有这般珍贵的酒,锦月公主的豪迈大气也应不输于本妃吧?”
冷君皓视线在苏染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便又移开了。
苏染果然又没有让他失望。
冷硬的唇线微微柔和。
宫锦月有些慌神,这个苏染嘴巴真是厉害,白的能说成黑的,圆的能说成方的,她哪里知道这么多,只是听父皇说这酒是最烈的一种酒。
她便拿来打算羞辱一番苏染。
她也傻眼了,哪知道这个野女人的酒量那么好。
宫锦月正欲开口解释,却被苏染抢了个先发制人:“本妃也是跟着秦王殿下,才略懂一些,锦月公主既然知道如此之多,想必也品尝过不少好酒吧?”
对上苏染戏谑的眼神,宫锦月气得想杀人,恨不得扇几个巴掌扇过去。
但宫锦月深知这不是南魏国,可不是她能撒野的地方。
冷君皓喝酒,但并不喜酒,苏染胡诌的时候,也只是微微一愣,并没有说什么。
冷君皓在其他人眼里,是个无所不能的天神,懂得酒道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不呀……王妃娘娘过奖了,锦月也只……”宫锦月讪讪道。
“啧啧,锦月公主,过分的谦虚就是过度的骄傲哦。”苏染一句话让宫锦月刚溜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苏染淡淡扫了一眼松醪酒坛,嘴角弯弯:“有道是松醪酒好昭潭静,闲过中流一吊君,十分满盏黄金液,一尺中庭白玉尘。这么好的酒,锦月公主又不是小气之人,相信锦月公主定早已打算给在场的诸位将军一尝鲜了吧?”
苏染默默地在心底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她都要佩服自己了。
这个道德绑架真是太perfect了。
松醪酒本身就很稀贵,像刚才那般的珍藏老酒就更少了。
太后这宫宴里请了不少颇有威望的文人墨客和立功无数的大小将军。
起码得几坛酒才能让每一个人抿一小口。
文人之类的大臣全把注意力放在了苏染随口吟的诗里了,哪还有什么闲情去揣摩苏染话里的意味。
那些个将军啊战士什么的,自然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个不拘小节的大佬粗。纷纷嚷嚷着锦月公主真是个大度的人。
韵贵妃见情况不对,立马蹦哒出来了:“这等珍贵之酒,锦月公主怎拿得出如此之多?”
苏染耸肩:“那得问锦月公主咯,那么珍贵的酒,竟然拿给本妃当罚酒喝,如果不是库藏丰富,何来舍得之说?”
“这……”韵贵妃没辙了。
“莫不是锦月公主不舍得吧?”墨洛晗剑眉一挑,看着一直不做声的宫锦月。
苏染的视线移到墨洛晗身上。
墨衣飘飘,白色丝带束好飘逸的马尾。
剑眉星眸,潇洒俊逸,衣冠楚楚。
是个生面孔。
苏染眉心微蹙,这个人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帮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宫锦月一下子眼眶红了,鼻子微微泛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仿佛一瞬间就会哭得梨花带雨。
凭什么!那么多人都帮苏染……
明明受害者是她呀,明明是苏染抢走了她的君皓哥哥。
如果要是苏染知道宫锦月心里所想的,一定想扶额:天呐撸,她何时抢了她的君皓锅锅,如果真的是宫锦月的,又怎么会被她抢呢?
这妹子一定是个公主病的严重患者。
好好太后娘娘又开始辛苦地担任她润滑油的工作了。
“锦月,没事,别听秦王妃乱说话,她和你开玩笑呢。”
宫锦月小手揪着衣领,一副无辜小鹿的模样,战战兢兢地问道:“王妃姐姐,你,真的是在和锦月开玩笑吗?”
苏染不理宫锦月做作的模样,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低头夹菜。
宫锦月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样,又微微提高了分贝把刚刚说的话用重复了一遍。
苏染似笑非笑地抬起头:“锦月公主,太后娘娘都发话了,本妃当然点头,这不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吗?”
苏染并没有一再刁难,这种自以为有点背景就高傲得不得了的小姑娘,给个教训就好了,没有必要太较真。
这一次,苏染可能又错了。
“话是这么说的,那就是王妃姐姐和锦月开玩笑的?”宫锦月眼里都可以喷出火来了。
“嗯。”苏染用筷子戳着米饭。
这个宫锦月倒也蛮会断章取义的。
宫锦月轻轻一抚袖,淡淡的脂粉气息扑面而来。
宫锦月勉强笑道:“锦月就知道,王妃姐姐哪里会这么刁难锦月的。”
宫锦月这是在极力挽回自己的形象呢,苏染撑着下巴看好戏,眼里却闪过一抹不明意味的深色。
无论如何,即使宫锦月有理,可是拿出了酒,只给身份高贵的苏染喝,却不给他们尝,这是什么道理?
这些将军本来就鄙夷这种娇生惯养的千金公主,再加上墨洛晗和苏染这浇得一把油,自然对宫锦月无半点好感。
更让宫锦月抓狂的是,那些可以一眼看出苏染的阴谋的,要么就装聋作哑,要么就是狂热地讨论苏染先前的诗。
“罢了罢了,锦月公主看不起咱们些个粗俗之人,倒也是情理之中,无须找一些花里胡哨的借口。”用武之人呐,口无遮拦。
韵贵妃赶快拉着宫锦月坐到自己身边,妩媚地一笑:“武大将军这说得是什么话嘛,听家父曾提到过您呢,战场上可英勇了,杀起敌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贵妃娘娘,缪赞了。”武将军被夸了一下,立马就飘飘然了。
千金小姐甲:“听闻武将军武艺高强,杀敌无数,本小姐可是仰慕已久呢。”
“哈哈哈!是吗,多谢小姐青睐,武某不深荣幸……”毕竟武将军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被女人这么一夸,肯定话匣子就关不住咯。
……于是,宫锦月要送酒的事情,就这么被某些有心人搪塞过去了。
该喝酒地喝酒,该吃肉地吃肉,该跳舞的跳舞。
苏染偶然间抬头,见宫锦月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
苏染往冷君皓身边蹭了蹭,环住冷君皓的手肘,下巴一扬,给宫锦月一个得意挑衅的微笑。
“你……”宫锦月气得直跺脚,立马别过脸去。
冷君皓看都没看苏染一眼,把苏染粘在自己手肘上的两只手掰开,起身往宫殿外走去。
苏染尴尬死了,还好还好,没有人看见。
要是被宫锦月看见了,她的脸真是丢大发了。
只是,不知怎的,心里缺了一角似的,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是觉得很丢脸,对冷君皓这死冰山脸的不配合有些不高兴罢了。
苏染这么安慰自己。
随即,苏染耳边突然热闹起来,苏染抬眼望去,只见大厅上的舞女已经退下,小姐,夫人们和自己心仪的舞伴跳着类似于芭蕾舞的舞蹈。
就连宫锦月也在和一位俊朗的男子优美地舞曲。
“这是天鹅之舞,是东方传来的舞蹈。”温柔清逸的声音在苏染耳畔响起。
苏染转头,发现墨洛晗和竹若尘的五官气质有几分相似。
但苏染并没有多想,毕竟基因排列次序这种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苏染点点头“嗯,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看过。”
安阳国并没有传说中古代的那么封建,在这里,宴会上,男女之间是可以有接触的,不过也局限于跳舞。
“美丽的王妃娘娘,可以和我跳支舞吗?”墨洛晗面上含着温柔如水的笑容。
“和你?”苏染挑眉,默默地接受了墨洛晗“美丽的王妃娘娘”这个称号。
墨洛晗以为苏染不好怀疑他图谋不轨,解释道“王妃娘娘,我可是个良家男子,绝对没有图谋不轨的意图。”
“噗。”苏染差点喷了,良家男子是什么鬼,苏染被墨洛晗的打趣逗笑了。
苏染决定逗逗墨洛晗,一脸假正经假严肃,沉声道:“本妃可看你一脸贼眉鼠眼,意图不轨。”
墨洛晗知道苏染是在假装生气,也不恼,而是一脸惊恐道:“别别别,王妃娘娘千万别冤枉我呀,我将来还要娶媳妇的!”
苏染幽默地打趣:“看你一脸小白脸的样子,随便抢个老婆不就得拉。”
“哟~~秦王妃娘娘怎么还坐在这里哟,是不是连舞都不会跳了呀。”韵贵妃酸酸道。
苏染掏掏耳朵,反唇相讥:“哟~~,韵贵妃娘娘怎么还站在这里哟,是不是人老珠黄没有舞伴了呀?”苏染学着韵贵妃的语调,自己都快吐了。
苏染深表对韵贵妃的敬佩,她是如何做到用这种恶心的语调说话的?
“你……苏染你别欺人太甚!秦王不在看你怎么撒野!”韵贵妃气个半死。
苏染面无表情,古代人怎么就只会说你你你,她你个头啊:“本妃就欺人太甚了怎么着?”
反正也没人注意到她们。
苏染淡淡地补了一句:“而且,本妃是有舞伴的。”
墨洛晗很配合地说道:“王妃娘娘,可否与在下跳支舞?”
“好。”苏染嘴角轻勾。
韵贵妃气得牙痒痒,只能甩袖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