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颤抖着双手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和几块碎银捧到齐征面前。
齐征没有先去接银子而是伸手取过了那张纸条。
纸很粗糙，是市面上最廉价的草纸，边缘已经磨损得厉害。
上面的字是用劣质的墨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不常写字的人勉强写出来的，只有寥寥几个字：“三日后，子时，城南乱葬岗，石碑下，知真相。”
没有署名没有任何多余的标记。
“三天后？是哪天之后的三天？”齐征捏着纸条，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氏。
李氏被他看得一哆嗦，连忙回忆：“就是……就是那个陌生人找到我的那天算起，今天是……今天是第二天了！大人，明天晚上就是第三天了！”
明天晚上子时乱葬岗。
齐征心里冷哼，这时间这地点，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这里有鬼。
“那个给你纸条和银子的人长什么样子？你仔细说说，一点都不能漏。”齐征将纸条递给旁边的柳如是，示意她收好。
李氏努力回忆着脸上带着恐惧：
“他……他穿着一身灰布短打，不高不矮身材看着挺壮实的，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长相。
不过……不过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嗓子坏了。
对了！他左手的小拇指好像是断了半截！”
蒙面人声音沙哑，断了半截小指。
齐征将这几个特征牢牢记在心里。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比如他身上有什么味道？或者走路姿势有什么特别？”
李氏摇摇头又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
“味道……好像有点淡淡的……药味？民妇也说不好。
走路倒是没看出来什么……”
药味？齐征心里一动联想到王老五死于奇毒，这个线索或许有用。
“你先起来。”齐征让柳如是扶起李氏，“你丈夫王老五的事情，本官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本官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他一个公道。”
他语气放缓，带着安抚：“但是这件事情牵扯甚广，十分危险。
你现在露面，很可能会被那些害你丈夫的人盯上。
这样你暂时不能回家，也不能声张，我安排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你住下，你这几天就安心待着，等我的消息。”
李氏听到齐征愿意帮她查案，顿时好比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点头哭着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民妇……民妇什么都听大人的！”
齐征对柳如是颔首。
柳如是心领神会柔声对李氏说了几句，便带着她从后门离开了书房，去安排她的食宿和看管。
书房里只剩下齐征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平静的县衙院落，心里却翻江倒海。
王老五的婆娘突然出现，还带来这样一个明显是陷阱的“约会”。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想引/诱他去乱葬岗，好设下埋伏？
还是想借李氏之口，传递什么假消息，干扰他的判断？
又或者这个李氏本身就有问题？她是被胁迫的，还是故意演戏？
那个断了半截小指的蒙面人又是什么身份？是杀害王老五的凶手？是那个隐藏在县衙内部的内鬼？还是“青蛇”组织派来处理后事的人？
一个个疑问缠绕着他。
他踱回书案前看着柳如是誊录下来的账册副本，目光在“青蛇”、“玉佛”、“听雨轩”这三个代号上停留了许久。
青蛇……王老五身上的刺青，信件里的“蛇奴五号”，被销毁的蛇形指环还有这支诡异的黑笔……
这个“青蛇”组织，绝对是整个案件的核心！
他们不仅制假贩假牟取暴利，而且组织严密，手段狠辣，甚至可能牵扯到了朝廷高/官和南疆的秘药。
至于“玉佛”和“听雨轩”，目前还没有直接线索。
但户部侍郎周文渊的别院就叫“听雨轩”，这绝非巧合。
周文渊，这位掌管国家钱袋子的大人物，在这张网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乱葬岗的那个周府暗卫又是谁杀的？是“青蛇”的人清理门户？还是钱掌柜他们为了掩盖行踪而杀人灭口？
齐征感觉自己面前的迷雾越来越浓，但同时一条主线也越来越清晰——必须挖出“青蛇”组织，揪出幕后的黑手。
而眼下，那个乱葬岗的“约会”，就是一个必须面对的节点。
他不会亲自去。
那太蠢了。
但他必须派人去。
不仅要去还要设下天罗地网，看看能不能钓出那条藏在暗处的毒蛇！
齐征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快速写下几道命令。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好比深夜里捕猎的孤狼。
他要让那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人知道，平江县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提笔蘸墨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一个个清晰而充满力量的字迹。
首先他命令亲卫队长挑选二十名最精锐、最可靠的弟兄，分成两队。
一队由队长亲自带领，携带强弓硬弩，提前一天潜入乱葬岗周边，占据有利地形，布下埋伏。
他们的任务不是立刻抓人，而是观察。
看清楚来人是谁，有多少人，有什么武器，目的是什么。
另一队则由他最信任的一个老衙役带领，同样携带武器，在更外围设下第二道包围圈，防止目标逃脱，也防止有不明身份的人搅局。
其次，他让柳如是准备一些特殊的“道具”。
比如模仿李氏身形的稻草人，穿上类似的衣服，在约定时间放到石碑下，作为诱饵。
再比如准备一些强效的迷/药和绳索，一旦确认目标，务必以最小的代价将其生擒活捉。
他需要活口，而不是尸体。
最后他严令，整个行动必须绝对保密。
除了参与行动的人员，县衙内任何人都不得知晓。
特别是县丞、主簿和师爷这几个人，要派人暗中盯紧他们的动向。
他怀疑内鬼就在这几个人中间，但没有证据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写完命令齐征将纸条用火漆封好，交给一个亲卫，让他立刻去传达。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心头的压力稍稍减轻了一些。
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他已经布下了自己的棋子。
明天晚上，乱葬岗，就是他反击的开始。
他倒要看看那个断了半截小指的蒙面人，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