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本官此次巡查，会在此多留两日，对外只说是考察民情。
你若有何需要，可与本官商议。
但此事，终究要靠你自己。”
齐征明白，这是何正清在提点他，也是在给他一个缓冲和准备的时间。
“多谢何大人提点，下官明白了。”
送走何正清一行去驿馆休息后，齐征立刻回到书房，将县丞、主簿等人打发走，只留下了柳如是和师爷。
他将圣旨的内容，简单扼要地告诉了两人。
师爷听完，脸色发白：“大人，这，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啊！
仿冒贡茶，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敢做这事的，背后肯定有大人物撑腰，咱们，咱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衙……”
柳如是黛眉紧蹙，沉思片刻道：“大人，师爷所虑不无道理。
此事若公开查办，必然打草惊蛇，阻力重重。
陛下让您暗中查访，便宜行事，正是此意。
只是，从何处着手呢？”
齐征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江南地图，目光在平江县及其周边的几个州府县城逡巡。
“仿冒贡茶，想要以假乱真，首先制茶的工艺不能太差；
其次，需要大量的劣质茶叶作为原料；
最后，还需要通畅的销售渠道，将假茶运往江南各地。”
齐征手指在地图上点着：“能同时满足这三点的，不会是小作坊。
源头，很可能就在这几个产茶，或者交通便利的地方。”
他看向柳如是：“如是，你帮我整理一下，近一年来，咱们平江县茶叶外销的记录，特别是销往江南方向的大宗交易，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又转向师爷：“师爷，你人头熟，帮我暗中打听一下，周边几个县，有没有突然冒出来的茶叶商人，或者哪些地方的茶山、茶行，近期有不正常的资金流动或人员往来。”
“是，大人！”柳如是和师爷立刻领命。
齐征手指停留在地图上一个名叫“安溪”的县城上。
安溪县与平江县相邻，也产茶，但品质远不如平江，且地处偏僻，官府管理相对松懈。
“如果我是仿冒者，安溪，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齐征喃喃自语。
接下来的两天，何正清果然如他所说，只是象征性地在县里又转了转，看了看县学，问了问农田水利，便启程回京复命了。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对齐征说了一句：“齐县令，平江虽好，却非久留之地。
朝堂之上，或许才是你这等麒麟儿，真正施展抱负的所在。”
齐征只是躬身道谢，并未多言。
意识到自己的路，还得一步一步走。
送走何正清，齐征立刻投入到对假茶案的调查中。
柳如是很快整理出了茶叶外销的记录，经过仔细比对，发现有一批销往安溪县的茶叶，数量巨大，但价格却远低于市价，而且收款的商号，十分陌生，以前从未有过交易。
同时，师爷也打探到消息，安溪县最近确实新开了好几家茶行，出手阔绰，大量收购本地劣质茶叶，行事颇为神秘。
“安溪县！”齐征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看来，源头八/九不离十，就在这里！”
“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带人去安溪查封？”师爷问道。
齐征摇了摇头：“不行，我们没有跨县执法的权力，而且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圣旨让我们暗访，就是不能惊动地方官府。”
他沉思片刻：“这样，师爷你继续在平江盯着，留意县内动向，防止内部有人通风报信。
如是，你跟我走一趟。”
“大人，您要亲自去安溪？”柳如是有些惊讶，也有些担忧：“那里情况不明，您亲自去，太危险了。”
齐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不亲自去看看，怎么能掌握实证？
放心，我们乔装打扮，只说是去安溪贩茶的商人，不会有事的。”
他看着柳如是：“你心思缜密，又懂茶，跟着我，也能帮上忙。”
柳如是被齐征的信任和决心打动，点了点头：“好，小女子愿随大人同往。”
简单准备之后，齐征和柳如是换上普通商人的衣服，带上几个精明强干、扮作伙计的衙役，悄悄离开了平江县城，乘船沿着水路，朝安溪县而去。
安溪县城，远比平江县要破败萧条。
街道狭窄，房屋陈旧，行人也大多面带菜色，行色匆匆。
齐征和柳如是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查？”柳如是问道。
齐征：“先不急，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先去城里的茶馆、市集转转，听听风声，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几家新开的茶行。”
两人扮作一对前来考察茶行生意的兄妹，在安溪县城里闲逛。
果然如师爷所说，城中最显眼的位置，新开了几家规模不小的茶行，门面光鲜，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齐征走进其中一家名为“恒通茶行”的店铺。
店内伙计倒是热情，但一问起茶叶的来源和品质，便含糊其辞，眼神闪烁。
“客观，您就放心吧，咱们恒通茶行的茶，那在安溪县可是数一数二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伙计拍着胸脯保证。
齐征拿起一些茶叶闻了闻，又看了看色泽，心里已经有了数。
这些茶叶，确实是以次充好，用劣质的安溪本地茶，掺杂了少量平江茶，再用特殊的香料熏过，外行人很难分辨。
离开恒通茶行，齐征又去了其他几家新开的茶行，情况大同小异。
“看来，这些茶行，都脱不了干系。”齐征对柳如是说道，“只是，制假的窝点，肯定不在这里。县城人多眼杂，不方便。”
“那会在哪里呢？”
齐征想了想：“最大的可能，是在城外那些偏僻的山坳里，靠近茶山，方便获取原料，也方便隐藏。”
接下来的几天，齐征和柳如是便雇了马车，以寻访茶园为名，在安溪县城周边的山区打探。
安溪县的山路崎岖难行，走了两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