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当然要去。这不仅是鸿门宴，也是我的机会。我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而且，我也需要时间。”
他看向柳如是：“你现在马上去办两件事。
第一，全力搜捕王老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记住，要秘密进行，不要惊动苏州来的那两个人。
第二，去把咱们最好的画师请来，让他根据其他工匠的描述，把那个王老五的画像画出来，多画几份，秘密分发给搜捕的人手。”
“是，大人！”柳如是领命，快步离去。
齐征站在原地，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一片沉重。
失踪的工匠王老五，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原本还算清晰的计划里。
这个人，必须尽快找到！
夜，华灯初上。
平江县最大的酒楼望江楼，今日被县衙整个包了下来，三楼临江的雅间内，灯火通明。
齐征作为主人，早早便到了。
他换上了一身宝蓝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官威，多了几分儒雅。
很快，钱掌柜和孙主簿也联袂而至。
两人也都换了便服，钱掌柜依旧是满面春风，孙主簿则收敛了几分官气，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却更浓了。
“齐大人，让您久等了！”钱掌柜拱手笑道。
“哪里哪里，二位贵客能赏光，是齐某的荣幸，快请上座！”齐征热情地招呼。
三人落座，酒菜很快流水般送了上来。
平江县的特色河鲜，配上本地酿造的好酒，倒也丰盛。
齐征频频举杯，与两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绝口不提白天的试探，只聊些风花雪月、地方趣闻，气氛看似十分融洽。
钱掌柜酒量甚好，几杯下肚，话也多了起来，开始吹嘘起陆羽茶庄的实力和他在苏州的人脉。
孙主簿则喝得不多，只是偶尔插几句话，目光却始终在齐征脸上逡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钱掌柜放下酒杯，擦了擦嘴角的油光，终于再次提起了正事：“齐大人，咱们白天说的‘雨前青’生意，您看……”
齐征哈哈一笑，端起酒杯：“钱掌柜真是性急。生意嘛，自然是要谈的。这样吧，我平江县每年‘雨前青’的产量，大概在五万斤左右。钱掌柜想要多少？价格方面，我可以做主，给钱掌柜一个最低价，每斤……五十文，如何？”
“五万斤？五十文？”钱掌柜眼睛一亮，这个价格，比他预期的还要低不少！
而且五万斤的数量也相当可观。
他连忙举杯：
“齐大人果然爽快！这个价格，这个量，我们陆羽茶庄全要了！来，我敬大人一杯！”
孙主簿也端起酒杯：“齐大人如此支持商贸，实乃平江百姓之福，下官也敬大人一杯。”
齐征与两人碰杯，一饮而尽，脸上笑容不减，心里却在冷笑。
五十文一斤的“雨前青”，几乎是白送。他倒要看看，对方吃下这么大的诱饵，接下来会做什么。
“不过嘛，”齐征放下酒杯，话锋一转：
“钱掌柜，孙主簿，这生意要做，咱们丑话也得说在前面。
我平江县的茶，无论是‘雀舌’还是‘雨前青’，那都是正经东西。
若是有人买了去，做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勾当，败坏了我平江茶的名声，那可别怪我齐某翻脸不认人！”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像是在敲打，又像是在撇清关系。
钱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忙道：“齐大人放心！我们陆羽茶庄乃是百年老字号，最重信誉，绝不会做那等自毁招牌的事情！”
就在此刻，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个衙役打扮的人探进头来，神色有些慌张，对着齐征使了个眼色。
齐征心中一动，知道肯定是搜捕王老五的事情有了进展。
他不动声色地对钱、孙二人笑道：“二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起身走出雅间，来到外面的走廊。
那衙役立刻上前，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大人！抓……抓住王老五了！”
“在哪里抓住的？人怎么样？”齐征立刻追问。
衙役脸色有些发白，话音带着颤抖：“在……在城南的乱葬岗附近抓住的……他想从那里混出城去……不过……不过人抓住的时候，已经……已经断气了！”
“什么？！”齐征如遭雷击，一把抓住衙役的衣领，“怎么死的？！”
衙役吓得浑身一抖：“身上……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但是七窍流血，像是……像是中了剧毒！”
死了？中毒？七窍流血？！
齐征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和寒意同时涌上心头。
唯一的活口线索，就这么断了！而且死得如此蹊跷，如此干净利落，明显是被人灭口！
对方的手段之狠辣，行动之迅速，再次超出了他的想象。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商业犯罪团伙，背后一定有更可怕的力量在操控。
“尸体现在在哪里？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齐征松开衙役，声音低沉得吓人，每一个字都好比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衙役被他吓得直哆嗦，连忙回答：“尸……尸体还在乱葬岗那边，我们的人看着，没敢动。发现尸体的是两个弟兄，消息直接报给了我，还没……还没传开。”
“很好。”齐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你立刻带几个最可靠的人，悄悄把尸体运回别院，交给柳主事处理，让她仔细验尸，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特别是毒药的种类和来源。
记住，这件事，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特别是县衙里的其他人，更不能惊动苏州来的那两位！”
“是！是！小人明白！”衙役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怠慢，转身匆匆离去。
齐征背对着雅间的门，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江面上点点的渔火，胸口剧烈起伏。
王老五的死，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原本他还想通过审问王老五，挖出更多关于幕后主使的信息，甚至找到那神秘的“青蛇”、“玉佛”的线索。现在，一切都断了。
更可怕的是，王老五能从别院逃脱，并且准确地死在即将出城的乱葬岗，这说明平江县内部，一定有对方的内应，而且这个内应很可能就在县衙内部，甚至地位不低，能够接触到关押工匠的信息！
是谁？县丞？主簿？还是哪个不起眼的书吏或者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