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林凡知道，死者对眼前女孩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令人骇人听闻的程度。
那么，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难推测了！
“你没有报警吗？”林凡皱着眉头，同情又奇怪的问道。
“我当时已经非常害怕，就想着和他解释，不过后来我发现他根本就听不进去，整个人已经陷入到了自己的臆想中，整个就是个偏执狂。”
似乎回想起来，到现在还是很害怕。
“有一天，晚上我醒来上厕所，却发现他没睡，就蹲在一边，好像魔怔了一样的看着我。”
“我和他说话，他也不理我，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动也不动。”
“我真的快要吓疯了当时！”
“第二天我真的受不了了，就说要搬走。”
“当然，我根本不敢提分手，只是找了个借口要搬出去。”
“我什么都没拿，直接就出门了。不过当时他倒是没有再拦着我，让我长出了一口气。”
林凡打断了她的话，插话问了一句，“然后你就搬到了现在这个房子？”
毕竟当时都已经搬走了，一定不可能再回去，所以林凡直觉是这样认为的。
女孩儿点了点头，“是的，然后我就租了现在的房子。”
“当时我手里也没有多少钱，然后中介和我说，现在有一套房子，位置有点偏，而且房东是在殡仪馆工作，寻常人都不愿意租，所以租金相对要便宜许多。”
“没有办法，我就只能搬了进去。”
林凡皱眉，“既然已经摆脱了，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为什么你会杀人呢？”
女孩儿哭了，情绪终于失控，哭得撕心裂肺。
“本来以为已经摆脱他了，可以放心的继续过活了，可我没想到，他还是跟过来了。”
“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住处的，我怀疑他可能是在某一时刻跟踪了我。”
“我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生活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可终于还是有一天，他来了！”
“晚上我睡觉的时候，突然被惊醒，感觉有什么东西放在了我脖子上，凉凉的！”
“我睁眼一看，是他那张恶魔一样的脸，惨白惨白，毫无表情，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面走出来的。”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居然把一把刀摁在了我脖子上。”
“我当时惊声尖叫，可声音还没放出去，就被他捂住了嘴，恶狠狠的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怕得要死，生怕他杀我，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锁了门的。”
“他要和我和好，说要和我重新开始，然后还会对我好。”
“还说我要是不答应，他就直接杀了我！”
“没办法，吓坏了的我只能答应他！”
“在那天之后，他就不走了，虽然没有限制我出门，但每天无论我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时时刻刻就在我身边，连我上厕所都要在门口看着。”
“这时候我想到了报警，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女孩儿一边哭，一边陈述着自己的苦难史。
林凡没觉得她在说谎。
毫无疑问，那个男的，也就是死者，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了！
正常人哪里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时你们那样的状态，他睡觉的时候你没法逃走吗？”林凡试图询问某些可能性。
女孩儿无助的摇了摇头。
“他就好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那么精神，哪怕我晚上翻个身，他都会醒来，一把刀时时刻刻捏在手里。”
“而且要命的是，他晚上还捆着我，让我没有办法自由行动。”
林凡深吸一口气，对女孩儿的遭遇实在义愤填膺。
“我试过求救，送外卖的来的时候，我呼救过一次，可他都是让外卖员远远的放在楼外的台阶上，所以我喊什么都没人听见。”
“然后就是那一次，他听见我呼救，回来就动手了。”
“把我打得非常惨！”
“后来几次我想要逃走，被他发现之后，都是往死里打我。”
林凡这时候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
“然后，你就找了个机会把他杀了？”
这种猜测似乎合情合理，符合逻辑，也符合他们之间的状况。
然而，女孩儿的回答却是让林凡大吃一惊。
“不，并不是我想要杀他，而是他要杀我！”
这一句话，就让林凡眼前有了画面——男人已经对眼前的女孩儿失去的耐心，终于痛下杀手，但女孩儿拼死反抗，搏斗中.出现意外，男人被反杀！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调查清楚后，女孩儿很有可能会被判无罪。
这绝对是一个令人振奋的事情。
毕竟死者做出的丧心病狂的事情，就连林凡都听不下去了。
然而，随着女孩儿更详细的陈述，林凡却发现，过程并非如他想象。
“算是我非常走运！有一天我晚上起夜，他又不出所料的跟着我，不过哪天晚上因为我没有开灯，他走在后面的时候被桌子绊了一下，摔在地上，然后手里的手机就掉在了我面前。”
“我当时犹豫了一下，就把手机捡了起来，然后递给了他。”
“不过因为手机屏幕是亮着的，所以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我就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我当时看到的内容，是一个搜索页面。”
“他搜索的居然是‘如何处理尸体’！”
“我当时真的要吓疯了！”
“他要杀了我！”
“然后才会去搜索怎么处理尸体。”
“当时他可能有点疲惫，并没有注意到我已经看到了他手机上面的内容，所以也没什么动作。”
“可我却已经吓得浑身颤抖，想哭都哭不出来！”
“一直到天亮，我都在想，我怎么才能活下去！”
说到这里，女孩儿双手掩面而泣，哭得泪如雨下！
“他手里有刀，晚上又用绳子捆着我，白天又在一米之外看着我，我根本找不到机会逃跑！”
“最可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动手。”
“他会不会在我和说话的时候，突然就给我一刀？”
“他会不会在我吃饭的时候，突然就给我一刀？”
“他会不会在我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就给我一刀？”
“甚至我都不知道会不会在睡觉的时候就被他捅死！”
......
林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声问道：“既然这样，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机会的？”
听到林凡的问题，女孩儿似乎眼神中带了一点神采，就好像上帝在她眼前推开了一扇窗。
“我想了很久，最后觉得还是晚上有机会。”
“晚上他注意力没有办法那么集中，自己困倦，还得拿着刀看着我，可能什么时候就会分心。”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哪怕真的被发现，也不过就是一死，总好过每天提心吊胆，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于是我就挑了一个喝水的时候，故意把杯子弄在地上摔碎了。”
“因为当时我身上没有捆绳子，所以我就随手打扫碎玻璃片，然后他就在旁边看着，似乎很自信，觉得我也做不出什么来！”
“再然后，我就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藏了一块不大的碎玻璃，他并没有发现。”
“碎玻璃虽然小，但也足够用了。”
“那天晚上，我用碎玻璃一点一点的割断了绳子，再然后......”
女孩说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因为后面就是杀人的事情了！
林凡忍不住叹息一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逃出去报案，而是选择了一个让你再没有退路的方法？”
女孩儿惨然一笑，直勾勾的盯着林凡，反问：“你觉得我逃出去，他就能放过我吗？”
林凡哑然！
似乎的确如此！
假想一下，如果女孩儿逃出去之后选择报警，那么那个男人必然会被拘捕。
以他的行为，应该已经涉嫌多项罪名。
但毫无疑问，他的罪行怎么都达不到死刑的标准，也就是说，几年牢狱之后，他还是会被放出来。
而之前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给女孩儿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这种阴影恐怕终生都无法摆脱。
她会害怕他出狱之后继续来找她！
与其再一次被恶魔控制，那么干脆一了百了！
这就是女孩儿的选择。
林凡心里很堵，为女孩儿可怜，为女孩儿同情，她本应该拥有美好人生的。
可偏偏遇见了一个疯子！
正是这个疯子，让她的人生从此而晦暗！
这就好像深渊，你踏出一步，就永远也没有办法爬上来了！
等待你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坠入深渊后那永远无法到头的挣扎，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你。
林凡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出讯问室，一个人走到走廊尽头，站在窗边透过窗户静静的看着外面的槐树。
冬天光秃秃的槐树在北风中不停摇摆着树枝，就好像在无力的挣扎。
林凡的目光仿佛已经失去了焦点，心中却始终堵得慌。
后续的审问工作林凡没有再参与，女孩儿杀害死者的过程他也不想知道。
哪怕很多前辈告诉他，想要做一个出色的刑警，那就必须在所有让你无法心平气和的案件面前做到冷静。
但林凡发现自己有时候真的做不到。
因为人不是没有感情的动物，他会有自己的内心世界，里面有善有恶，有着自己独特的准则。
或许唯一让他稍有心安的，就是未来对于女孩儿的定罪。
以目前的证据和细节，女孩儿未必会以故意杀人罪被起诉。
死者对于女孩儿的侵害和控制，本就是最严重的伤害。
甚至死者还意图谋杀女孩儿！
这一点已经从死者手机里面相关的纪录得到了证实。
而在这种情况下，女孩儿杀人自卫，就应该是防卫过当，而不是故意杀人。
可惜的是，女孩儿杀人的时机不是正在被侵害时，否则女孩儿连防卫过当都不会被判。
不管怎样，一个案子又结束了。
原本以为碎尸案是一起人间悲剧，但结果，也的确是人间悲剧，只不过悲剧和悲剧又不同罢了。
晚上，林凡和杨晶晶聊起这个案子的时候，杨晶晶也是无比的感慨。
而且作为女孩子，杨晶晶显然更能感同身受。
“真是可恨！”
“这种人为什么还能在社会上生存？”
杨晶晶捏着小拳头，表情罕见的愤怒。
林凡轻轻摇了摇头，“这谁又能说得准呢！”
“社会上，绝大多数人都在伪装。”
“不撕掉伪装，你就不知道他们伪装之下的真面目。”
“更不会面具下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
“你所能做的，就是用一切努力去保护自己。”
杨晶晶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林凡，“你也带着伪装面具吗？”
林凡哑言失笑。
“对！”
“我带着伪装面具呢！”
“其实我不是人，我是大灰狼！”
“现在我就要吃掉你！”
“小红帽！”
说完之后，林凡双手扮作狼爪，对着杨晶晶张牙舞爪。
杨晶晶娇笑一声，灵活的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转过头来对林凡扮鬼脸。
一番玩闹，心中的郁闷倒是一扫而空。
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如果总是回过头去看自己走过的或深或浅的脚印，那么你就没有办法注意前面可能绊住你的石块。
林凡已经振作了起来，打起精神！
一个案子结束了！
但总会有下一个案子的到来！
他所要做的，不是一直为一个案子而感伤。
因为还有更多的冤魂等着去向林凡哭诉！
他有他的使命！
那就是用满腔热血，甚至用生命去保证人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