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靳言闻言,眸光一闪。
牢房空荡干净,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县衙平时就很少处理案子,就算北落镇再偏远落后,俗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放到县衙上亦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就有小到鸡毛蒜皮大到聚众闹事拿刀伤人的案子。
北落镇只是偏远,并不是人烟稀少,一个县衙的地牢怎么可能空空荡荡,干干净净的呢?
或者说,为什么民众发生矛盾冲突,不去县衙报官?
刚才那县令、县令夫人和县尉对他们所做的事情或许就能体现一二。
而此时,还站在公堂前的县令与其夫人正在商议该如何处置苏澜。
“就这样擅自抓了人,若她是真的公主又该如何?”刚才还威风凛凛发号施令的县令,此时便一脸愁态,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把着下巴的小胡子,在原地来回踱步。
“怕什么?”县令夫人身后把人按住,不让他走来走去地晃眼睛,“她若是真公主,为何拿不出令牌?为何不一开始在外击鼓的时候便表明身份,非要等到我们抓人了才开口?”
“是啊,她连县尉和县令都分不清楚,怎么可能是公主呢?”一直站在一旁的县尉赞同地点点头。
苏澜:我一个半路公主,关在闺房里见识少了行不行?
而且这位假公主这么莽撞,那些泥巷的住户多半也是觉得她好忽悠,竟然没有跟她讲,那王珉就是县令夫人的亲弟弟,县令大人的小舅子吗?
这也敢击鼓鸣冤?
那自然是不可能升堂的,县里的主簿是郡守大人的旧部,他们惹不得也拉拢不了,所以,每回升堂都会被其记录在案。
这便会留下把柄,县令可不希望留下哪怕一丁点记录。
于是县令夫人便建议,直接在升堂之前,把人都控制住,反正,这种刁民放地牢里关两日就老实了。
谁知道,里面还混入了两个顶着纷澜公主名号招摇撞骗的。
还以为他们小城小县的,随便糊弄糊弄就能被他们偏过去了?
虽说,那女子跟那侍卫穿的衣裳一看就是好料子,但可骗不到县令夫人。
她年前可是收到了自家弟弟孝敬来的京城买的明月成衣的衣裳,那上面的针脚可是别家模仿不来的。那女子身上穿着的正是明月成衣的。
那她怎么可能是公主?贵人的衣裳,无论是正式的朝服,还是寻常的行服,都是由司衣局制的,怎么可能跟明月成衣的一样?
想必是为了骗那些没见过好衣裳的乡巴佬罢。
因此,诈骗犯苏澜与其帮凶顾靳言,就被关在地牢里,关了一晚上。
“你做什么?”苏澜瞪大眼睛,看着左边的牢栏,下巴都要惊得掉在地上了。
被她这样盯着,顾靳言手上的力道也没有松,他捏着比成年男子的手臂还粗的牢栏,面如常色道:“这里夜间凉,地上虽然垫了稻草,但你肯定睡得不舒服,我过来,你在我怀里睡。”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附和顾靳言的话,他手中的牢栏终于放弃坚守,整个被他拿捏了,从半腰折断。
将这块木头轻轻放到地上,此时已近深夜,守着监牢的衙役已经在打鼾了,这也是为何顾靳言敢这么放肆。
没了这跟牢栏,两个牢房便相通了,可以随意进出交换。
顾靳言从空隙中钻过去后,就伸手将苏澜抱在了怀里,一摸手,果然苏澜的手指已经十分冰冷了,甚至比顾靳言的还凉。
“啧啧啧,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呐~”不得不承认,顾靳言这一手苏澜很受用,虽然现下也没什么危险,但一个人被关在这一间漆黑的牢房里,苏澜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被环抱着,苏澜渐渐升起了睡意,她打了个哈欠,摸了摸顾靳言屁股下的稻草堆,又道:“你这样会不会硌屁股?要不把你那边的稻草也抱过来给垫厚一些?”
假装没感受到苏澜趁机捏了他两把,顾靳言把怀里的人用衣袍盖好,淡淡道:“不用,困了你就睡。”
“我觉得,我还是……”苏澜还想挣扎着起来给他抱稻草来,却被对方一手从前方揽住了肩头。
“你这边的稻草够厚了,睡了,嗯?”
被顾靳言用低低的嗓音哄着睡,这样还不睡的都是不知好歹的人了,苏澜不是,苏澜知好歹,所以她乖乖地靠着顾靳言睡着了。
而另一边牢房里,小花阿娘亲眼看着顾靳言徒手折断了牢栏,还有苏澜这么轻松的样子,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往下落了落。
既然贵人说了,明日太阳晒起来的时候,他们都公道就会来,那他们也该把心放肚子里,毕竟他们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
其他的住户有的早就睡去,有的跟小花阿娘一样默默关注着苏澜那边,还有的睁着眼睛,抱着自己的孩子,不敢睡觉。
“起来了起来了!”监牢的衙役拿着棍棒敲着牢栏,伴随着刺耳的声音,众人从各种各样的梦中惊醒。
而苏澜和顾靳言早就醒了,顾靳言此时已经回到他的牢房里了,那根被折断的牢栏也暂时被放回了原处,不细看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毕竟,谁会想到,竟然有人能凭一双赤手空拳,利用蛮力直接把牢栏弄断的?
而且,费那么大功夫,还不是为了逃出去,而只是为了抱着人睡觉。
苏澜还在打瞌睡,抬头之前还以为是郭青他们来了,抬头之后,看到衙役手里端的馒头和咸菜,才意识到,这是在给他们放饭。
看着碗里发黄发硬的馒头,苏澜没什么食欲,倒不是怕下毒啥的,这玩意儿吃了,她怕自己的胃要痛。
也不给点热水泡着软乎热和的可能还好点。
耳边响起狼吞虎咽的声音,苏澜侧头朝右边看去。
泥巷的住户们一个个都在大口大口都咀嚼着这个明显放了至少一晚上的馒头,大人把发硬的皮啃了,剩下的勉强算软乎的面芯就夹着那一点点咸菜喂给小孩吃。
小花她哥,小灰两三口就把他阿娘递来的馒头芯子解决了,剩小花眼巴巴地看着他。
见小灰一点沫沫都没给她留,眼看着眼中就蓄起眼泪,苏澜连忙端着馒头穿过空隙送到小花的跟前去。
“别哭,姐姐这里还有呢。”